第96章 好巧不巧再逢恩 妖國寄來染血書,街上……

離離兒姒白日裡也不睡覺了, 她將歸來樹風鳶還給了盈闕,花玦有空閑的時候,便教她們兩個紮風鳶玩。花玦都已紮完了三隻, 離離兒姒卻還是不曾學會。

劈不了竹篾, 斫不成木, 裁不了絲絹, 系不成線。

最後天黑了, 她帶上三隻做成的風鳶走了。

天上飛來一隻靈鳥,纏上離離兒姒一齊放上天的三隻月宮桂樹的風鳶。靈鳥掙脫不開, 喈喈哀鳴, 劃破清夜寂靜。

離離兒姒抓住了那隻靈鳥, 靈鳥胡掙亂啄, 無意啄破了她的手, 離離兒姒驀地鬆手, 靈鳥複又沖向天際,向西陵王宮飛去。

靈鳥沖破糊窗的紗,一頭撞進盈闕的懷裡, 沒了聲息。

盈闕展開雲牋鳥, 上面只有一攤刺目的血, 角落裡印著一個胖胖的糖葫蘆,那攤血在紙上暈開, 沾上了糖葫蘆。

盈闕沒有叫醒花玦, 她拿著展開的信箋走出房間, 赤足踩在地上, 沒有一絲聲響。她獨自坐在涼階上,彷彿溶進了月光裡,恆靜, 恆久。

“你在想什麼哩?”影卿在她身邊坐下。

涼階上,兩道背影瀟瀟,涼階下,月光如水,樹影婆娑搖搖,參差披拂,卻照不見人的影子。

盈闕手裡拈著那張薄箋,淡淡道:“想家。”

影卿的目光也落在了盈闕的手上,默了默,還是勉強笑道:“想家好呀,想念才會珍惜。”她掰開盈闕的手,拿過那張抹了血的薄箋,說道:“那我走咯?這封信來得急,又這般嚇人,怕是不死都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得即刻動身。”

“若是不去……”

“若是不去,這把火燒得更快。凡事都有終了時啊,你豈會不知?”

盈闕緘默了,影卿從涼階上起身,走出兩步忽然停住,回過身來,她撓了撓鼻頭說:“盈闕吶,你送我一個名字好不好,我好像,一直都還沒有名字。”

“你不是也叫盈闕嗎?”

“可總得區分呀,以後我就不能總是留在你身邊了。”

盈闕偏頭想了想,想不出來。

“阿盈好不好?就叫阿盈好不好?這樣子,以後在花玦面前也不會露餡了,所以就叫阿盈好不好?”

盈闕仰頭望著,影卿揉著耳朵,眨著眼,神情歡欣地向她要個名字。

盈闕說:“好。”她點了下頭。她還說:“這一回去妖國,不要傻傻地逞強,日羲砂反噬很厲害,若是打不過,回來我身邊便好。”

“嗯,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影卿沒再多說什麼,匆匆便走了。

她走時,有意避開了南絮一眾,並無人發覺,走得悄無聲息。還不知不死都是何情形,京沂寄來這樣一封信,真不知青驀還是死是活。

影卿想了想,將這紙箋複又疊起,往裡注入了一道神力,眼看著它化作靈鳥重新展翅,向東面飛去,東南高枝疏影,靈鳥更飛過疏影外,她自望西而去。

盈闕望著鞦韆在樹下靜靜的,掛在上面的銅鈴一動也不動。沒有風來,它就是個呆呆的木頭架子,被花藤捆著,紮在地上穩穩當當的,不會倒,也搬不走。

“我看見了你的秘密。”

盈闕循聲仰頭望去,是牆頭上的離離兒姒在說話。

她接著又說:“你腳下的這團黑影,此時是假的,你的影子變作了人,你將自己的名字給了她,你們還說,花玦不會發現。”

盈闕回頭看了眼門,正掩著,她們說話的聲音也不大,不會擾醒屋裡的清夢。盈闕輕輕地說了一句:“你沒有看見。”

“沒有影子可以瞞過日月,你也瞞不了我。”離離兒姒的輕紗摘了,露出清冷的臉,一半在樹影裡隱約,一半在月光裡皎潔,她冷冷地指明盈闕的罪,“雪女上仙,你犯了禁。”

盈闕神情未改,依舊如浮雲淡薄,只是又說了一遍:“你沒有看見。”

一滴夜露從枝頭滴落,凝作冰片劃破翠葉,向離離兒姒飛去,直到眼前,離離兒姒才看見,只來得及側首避開,被割下一段青絲,淩厲的殺器化作清水,了無痕跡。離離兒姒從牆上狼狽跌落,與劃破的碎葉一同墜地。

“你以後也說不出來。”盈闕又看了她一眼,不興波瀾。

離離兒姒扶著樹站了起來,她摸了摸頭發被割斷的一縷,默默地將一頭長發輕攏,伸手拈一段月光,撚作發帶,將長發慢吞吞地編了起來。

終於編束好了辮子,離離兒姒才道:“我沒有看見,沒有聽見,以後也不會說,不要殺我。”

盈闕不相信她,便說:“你起個誓來,以月華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