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願止日終不別 我要算一算清心訣還差了……

“盈闕, 你腳腕上!”

一聲驚呼自身後傳出,眼角餘光瞥到一片玄紗,盈闕回頭看去, 是影卿回來了。

盈闕順著影卿的目光低下頭。

鞋子規規矩矩地挨在凳子旁, 她赤足踩在地上, 因為正坐著, 裙擺下隱隱約約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腳踝。

那粒在瑤池莫名出現的黑豆子上, 不知何時,竟破出一點綠尖尖來。

“像是種子發了芽, 真是怪哉……”影卿摸了摸, 又問盈闕痛不痛。

其實是沒什麼感覺的, 盈闕連它何時變化的都不知道, 不過先前問過陸吾的, 他既說是沒什麼, 那便是沒什麼了。

“說沒什麼要緊,不必在意。”

“喔。”

影卿拿起擱置在妝臺上,沒有歸入妝奩的月牙梳, 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盈闕披散著的長發。

兩人都魂不守舍的。

半晌, 影卿忽而說起:“盈闕, 你要聽花玦的話,不要再說不失丹, 也不要去妖族。他是真的為你好, 你既是為了他想去, 那也該為了他不要去。”

屋裡靜了一會兒, 才聽到輕輕的一句應答:“嗯。”

“盈闕啊,我已看著你把親成完了,也要走啦。”影卿朝著鏡子裡咧嘴笑笑。

盈闕愣了一下, 方緩緩道:“才回來?”

盈闕說得清簡,話裡的意思影卿卻聽得明白。

這兩年落拓人間,盈闕與花玦花簌卻是不同的,他們是真的流亡,而盈闕名義上還是白澤帝君遣出來歷練,細味紅塵,要完成千年世的。

在旁的不知內情的神仙眼中,尤其是天族神仙眼中,盈闕與花玦已然分道揚鑣,不是同路之伴了。

是以兩年間,影卿常會甩下一道虛影留與盈闕以作障眼,而後便好代盈闕天上地上到處走一遭,留點痕跡,一是為了不教別人發覺,盈闕和花皇族那個魔子一起銷聲匿跡了,二是為了讓還有疑心的人找不到這裡來。

影卿上回在外面晃了一圈,晃了十天半個月,七日之前方才急匆匆地回來,往日卻都賴在盈闕身邊,恨不得半年才出去兩三回,還懶洋洋地不肯走。

盈闕回過身來,與影卿面對面站著。

長發從影卿手中滑走,驟然空出的手不由得虛握兩下,什麼也沒握著,她便將梳子遞到盈闕手中,轉身便要離去了。

“小狐貍。”

影卿低頭看了看盈闕拉住她的手腕,忽而便想起了那日在忘川之畔,盈闕被那些神仙帶走,孤孑離去的背影。

世上有種人,他們的孤獨是與生俱來的,他們總是煢煢孑立,踽踽獨行於這世間,不管身邊簇擁著多少人,他們都飄飄乎彷彿遺世獨立。

影卿自盈闕生來,便一直守在盈闕的身後,靜靜地看,她看得清清楚楚,盈闕便屬此類。

可如今,盈闕身邊來了一個她摒棄不了的人,他來了便再也不肯走,恣睢又囂張地破開她們離世的冰封,滿身傷痕地留在了盈闕的身邊,盈闕不染纖塵,雪白的衣從此沾上了他的血,終教他的血落在了她的心頭,再也搵拭不去了。他們站在一起,盈闕便彷彿從昆侖之巔,被誘落煙火塵世。

昨日,她在他的塵世,有了家。

影卿展顏笑道:“盈闕,你還是第一回留我呢。”說著便搖了搖被牽住的手腕。

盈闕緘默不語,她凝望著她,就如同凝望著鏡子裡的自己。

她們彼此相望,彷彿一切心意都寫在眼中,彼此相知,一眼便能看穿。

盈闕終於開口:“因為你從來不會走。”

影卿愣了好一會兒,複又笑了:“對,我不會走的。哪有……自己離開自己的呢,我怎麼能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