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世

從魔藥館出來之後,你徑直朝一個方向走去。

隨著你的越發深入,城鎮中心光鮮亮麗的景象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煙酒,賭徒,與隨處可見的暴力。

你穿行在城鎮的貧民區,這個你再熟悉不過的地方。離開時你是被遺棄的工具,而現在的你對這裡來說只是陌生人罷了。

腳步匆匆,繞開泡著死老鼠和各種排洩物的積水坑,黑色的衣袍隨風擺動,你不僅需要提防不時出現的小偷,還要躲開打成一團的流氓醉鬼。路邊工作的妓女朝你拋媚眼,一口黑牙的老頭招呼你看看他新進貨的男童。

越是深入,眼前的景象就越發混亂。 男人的咒罵聲,女人的尖叫聲,孩童的哭鬧聲不絕於耳;血腥味、嘔吐物、□□的味道混雜在一起,沖進你的鼻腔。

你面不改色,走向貧民區的更深處。

路邊癱倒的人越來越多,缺胳膊少腿的乞丐,亦或是快要病死的人。痛苦的呻吟一聲接著一聲,活著的乞丐扒著快要病死人的衣服穿在身上,做著冬天的準備。隔一段距離就會出現的屍體喂養著大量的蛆蟲,孵出來的蒼蠅叮人,尤其愛纏著半死不活的,一聞見血肉便嗡的圍過去,鑽進你的面板裡産卵。

你放慢腳步,在一個堆滿垃圾的角落找到了你想找的人。

那是個乞丐,判斷不出年齡。衣不蔽體,只能靠堆在身上的垃圾取暖,呼吸間有蒼蠅在他滿口爛牙的嘴裡飛進飛出,兩個眼球遠看沒有瞳仁,近看才知道是爬滿了白蛆,原先的眼球早被啃食殆盡。他靜靜的呆在那裡,像一具裹著人皮的骷髏。你的腳步聲停在他面前。

“……你又來了。”

“什麼時候才能放過我。”男人說著嗚嗚哭了起來,破風箱一樣的嗓音,蠕動著掉落的蛆蟲冒充著眼淚。

男人是你的哥哥,在15歲時他將你換給了當地的流氓組織,只為了一枚可以在夥伴之間賣弄的胸針。

你不知道父母的反應,只知道他們從來沒有找過你,你當時5歲,所有人都說你是孤兒。

你跟著不知用鞋子還是半袋大米換來的孩子們一同加入了小偷的行列,你生的可愛些,比別人更早學會了向抹著香粉的女人乞討,可憐你的女人給你一兩個銅幣,你便眨巴著眼睛乖巧的答謝。驅趕你的女人你也不埋怨,只把她們挽著的男人口袋偷空。

吃了多少打你才從一個單純的孩子變成嫻熟的小偷?你也不記得了,只知道你是運氣更好的那個,骨頭硬,沒有在高燒或是饑餓中死掉。

後來一個契機你逃出了這個組織,做了藥童,合法小白鼠。你相信你是命硬的,永遠會是那個對照組。

從思緒中抽離,你從兜裡掏出些金幣,扔在男人腳邊,轉身離去。你不會再來了,男人活不過這個冬天。

沒等你走遠,伺機而動的乞丐便一窩蜂紮進男人等死的角落,瘋狂地爭搶著灑落的金幣,他們擠著男人的身體,蹬著男人的臉,只為了能拿到為數不多的金幣——那可是金幣啊!貪婪的嘴臉纏繞成一團,哪怕只有一枚,他們就又能喝上一頓酒吃上一頓肉,和妓女過一次夜,或是把輸掉的錢全部賭回來。

在這裡,一枚金幣和火柴的區別是什麼?

你知道這些乞丐把金幣花光後會再回到這裡,稱為你“哥哥”的男人少不了一頓拳打腳踢;乞丐們會質問他為什麼你給的金幣一次比一次少,但會留他一口氣,讓他死不了,只能等著你下次的到來。但你不會再來了,這個冬天過後,世界上再也沒有你的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