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還有誰猜不出馮敏的小心思。

若是誠心賠個不是,豈會再勞煩受害者舟車勞頓,將其轉移到加害人的地盤?

方夫人嘴上沒說什麼,但是臉色開始逐漸陰沉。

說到底這是方府的家事,不說馮敏還沒嫁到府上,就算已經是方文淵的正妻,也沒有同現今當家主母較勁的道理。

一時間,場面陷入死寂,方氏母子和馮敏僵持不定。

蘇婉凝認為隨馮敏回府是一樁不錯的差事,正好可以藉機查一查馮府內裡的勾當,於是便主動站起身:“夫人,公子。馮小姐出於好意,奴婢沒有回絕的道理。再說,馮小姐紆尊降貴來到府上,特意請我去診治,也是真的希望腹中胎兒一切安好。奴婢去了便是。”

方文淵眼眶中突然暈上一層霧氣,喉嚨哽咽地動了下:“馮小姐是否是出於好意,心裡最該明白。至於什麼是傷天害理,什麼是菩薩心腸,在下不必多說,想必馮小姐自幼便從家中的先生口中聽過吧。”

“自然。我定會好好照看凌雪姑娘,哪有將人豎著帶走,橫著送回的?”馮敏被戳破了計謀,面容有一剎那的失控。

“淵兒你是怎麼說話的?敏兒豈是蛇蠍心腸。更何況,凌雪她自己也同意了。你情我願的事情,何必鬧得像生離死別一樣。”方夫人趕緊出來打圓場,既然凌雪著急送上門討伐,她也沒有合適的說辭再將人攔下。

畢竟不過是個通房懷了身孕,方夫人並不十分看重。

蘇婉凝更是當斷則斷:“夫人,天色不早了。奴婢還是早些陪馮小姐歸家吧,不然馮老爺也該擔心了。”

方文淵怒其不爭地看著蘇婉凝,手指緊緊攥住滾燙的茶盞,一動不動。

直到她跟在得意的馮敏身後走了幾十步開外後,才聽到身後的庭院內傳來瓷盞摔碎的聲音,還有方夫人心疼的驚呼聲。

馮敏並不放在心上,反倒對蘇婉凝起了興致:“你倒是個機靈的,等日後我入了方府,定會留你一席之地。”

蘇婉凝只得充楞裝傻:“馮小姐說的是。”

“另外,你還要額外感謝本小姐,將你帶出方府,不然你便要去方夫人那裡領罰。方夫人什麼性子,你該不會不知吧,表面上待人和善,實則手段凌厲。”馮敏的確是被蘇婉凝捧得有些飄飄欲仙,真以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

蘇婉凝驚訝道:“馮小姐果然同公子心有靈犀,方才奴婢在回府的馬車上,公子讓奴婢去夫人院子領罰。小姐一拍腦袋就能猜到,真是厲害!”

馮敏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動,尷尬地笑了聲:“那是當然,又有何事能瞞得過本小姐的。”

蘇婉凝看她不自然的模樣,就再次篤定最初的想法,回府時馬車下面的偷聽者是馮敏派來的。

果然是無孔不入。

看來馮家遠比表面,複雜的多。

到了馮府後,馮敏徑直回自己的小院休憩,壓根沒安排蘇婉凝的住處。

她本就沒對一個小小的丫頭上心,原先還想折騰下這個不聽話懷了孕的通房,今夜一看,不過是個膽小怕事的傢伙,根本不值得她動手。

蘇婉凝被一個披著厚棉衫的嬤嬤帶到了偏房,看著眼前面容倦怠的嬤嬤,她有些過意不去:“凌雪叨擾到嬤嬤了,下次定會注意。”

孫嬤嬤銳利的目光盯著蘇婉凝片刻,瞬間緩和下來:“看在姑娘面善的份兒上,老婆子我多說兩句,姑娘也別怪我老婆子嘮叨。記住夜裡輕易不要起夜,就算醒了也不要在園子裡亂走亂逛,不然衝撞了不乾淨的東西,老身可救不了你。”

“嗯。多謝嬤嬤提醒。”蘇婉凝乖巧垂首回禮,隱藏在黑暗中的是一雙躍躍欲試的杏眸。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三更天的梆子銅鑼聲,哐哐作響。

即便蘇婉凝不在心底設防,就憑這些個敲鑼聲,也能將她從夢中驚醒。

她藏好自己的袖箭,這是墜崖事件後她從方文淵那裡討來的。

方文淵出於對她捨身相救的思量,不幾日便從兵器鋪裡替她挑了個輕便小巧的護身武器來。

此刻的蘇婉凝手心握著袖箭,小心翼翼地摸著草叢小路,盡力避開府衛的巡邏,朝著前院最大的書房走去。

蘇婉凝做事不拖泥帶水,一刻後人就在門外蹲著,隱藏身影。

“大人,你看這圖上所圈的嘉南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如果軍民被圍困關內,糧草得不到補給,必將引起大亂。失守後,流寇必是信心倍增,更加猖狂!到時候,忠伯侯就算有三頭六臂,也不能盡數擊退,到時必會惹得聖人不滿,進而受罰!”

“黎兄所言有理,只是擊垮一個忠伯侯,卻要連累一城的百姓,未免犧牲太大了。大人您有何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