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走到自己的面前,微微皺了皺眉頭,隨後小聲的開口說道:「你別哭了,我把糖葫蘆都給你吃。」

陸清逢根本就不是因為吃不夠糖葫蘆而哭,而是因為終於有人給了他善意才哭。

他並不是一出生就是修真界的人,剛出生的時候,只是商賈家不受寵的妾室生下的不受寵的兒子。

他母親原本身體不好,以至於他出生的時候,母親並沒有挺過去,直接死在了產房裡。

但商賈家的人並沒有將他母親好好安葬,而是覺得他母親爛命一條,用草蓆裹著直接埋葬了。

他只有一個奶孃帶著。

長到了五歲,都沒見過自己的爹。

後來,他終於見到了那個意義上的爹,可自他見過之後,家裡的生意就頻頻出問題。

商賈家迷信,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請了神棍驅邪,給他喝符水。

喝的他胃腸不適,高燒不斷,那招搖撞騙的江湖神棍就說,他身體裡有邪祟,這是邪祟受不了符水的侵擾,所以才會發燒,說明邪祟在他的身體裡受苦。

恰好那商賈的生意出了點起色,於是便對神棍說的話深信不疑。

商賈給錢大方,在自己生意這方面非常捨得花錢,神棍樂得在這周旋,神神叨叨的看了一眼,隨後道:「這邪祟在這位公子的身體裡,怕是已經深入骨髓了,若是想祛除邪祟,就要將這人燒死。」

商賈聞言,毫不猶豫的同意了。

孩子沒了可以再生,可生意沒了,就像是要了商賈的命似的。

陸清逢的奶孃知道這件事後,抱著他哭著抹淚,而後溫聲的問他:「小少爺啊,你想要什麼東西嗎?奶孃給你買好不好?」

那時候的陸清逢並不知道奶孃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興奮於自己可以提要求了,他一直很羨慕商賈其餘的兒子可以肆無忌憚的要吃食,羨慕他們可以拿著紅彤彤的食物隨意處置。

他問過那是什麼,一個人滿目嘲諷的說是糖葫蘆,他問能不能給自己吃一口,那人將糖葫蘆扔到地上,用腳踩碎,而後冷笑著說:「要吃啊,那就自己去撿。」

他當真撿了一塊看起來乾淨的果肉,放在唇邊咂摸了一番,那麼甜,是他從來沒有嘗過的味道。

所以,在奶孃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怯怯的道:「我想吃糖葫蘆,奶孃可以給我嗎?」

奶孃眼裡都是淚水,輕輕的點了點頭,抱著他,輕聲說:「奶孃這就去,乖乖等等我。」

陸清逢美滋滋的點點頭,撒著嬌說:「奶孃最好了,最喜歡奶孃了。」

奶孃聞言,泣不成聲:「乖乖啊,下輩子一定要投生到一個好人家,一定不要再來這裡了,這裡太苦了。」..

然而最後,陸清逢還是沒能等到奶孃。

他被綁了起來,他問:「我的奶孃呢?」

綁著他的人毫不客氣的說:「沾染了你身上的邪祟,一起被燒死了。」

陸清逢那時候不知道死是什麼,只知道自己見到了一個黑乎乎的人,那人不會說話,不會動,手裡卻攥著一根竹籤,風一吹,就散成了灰燼。

他聽到有人嘲笑著:「這老婆娘不知道抽什麼風,非說這糖葫蘆是要給你的,你一個將死之人,吃什麼糖葫蘆呢?」

陸清逢愣住了,看著那散了一地的灰燼,喃喃的說:「我不吃糖葫蘆了,奶孃,你醒醒好不好?」

他一遍一遍的哭,一遍一遍的說要奶孃,不要糖葫蘆了。

他說自己再也不吃了,他說自己再也不要了。

然而,沒人回應他。

他被捆在柱子上,奔騰的火舌吞

噬了他。

他在這火舌裡,看到了狀若地獄的人間。

所有人都想他死。

那將他糖葫蘆踩碎的人,帶著笑意說:「爹,他死了是不是我們就有錢了?遠遠想騎大馬,想吃好多肘子,想把糖葫蘆都餵狗。」

商賈滿眼笑意的答應。

陸清逢想,到底是他哪裡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