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殺人兇手(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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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甲軍依照韓遂的計謀都撤了下來,黑夜的洛陽城街市上寂靜無人。街角兩個打著火把的覆甲軍士無精打采地聊著閒天兒,言說著關入洛陽獄裡的那幫各地將軍。
洛陽這些日子有太多的話題了,城外南部的刑場上那些曾經的冤魂還未散盡,如今又添了新鬼。輔國將軍遵照法度以每日百人的頻率處死那些圍攻洛陽的反賊,刑場日日血流成河……這些反賊是留不得性命的,只能分批處死。
儘管那些黑山軍劫獄逃出來的囚犯有些冤枉,但黑山軍士被處死絕對怨不得人。
他們本就是黑山軍中的膽識之輩,若再次給他們活路各個都會成為大禍害。連圍攻皇城這樣的事都做過了,這世上難道還要什麼是他們不敢做的嗎?
這是個殘忍的時代,馬越生活得越久,越來越習慣於這種殘忍。
大漢似乎是天下最文明的國度,一個文明的國度好像不該與殘忍有關。但是這個時代,真真實實地殘忍著,這種殘忍並非是人相竟食易子而噬的殘忍,卻要比那些畫面來得更加可怕。
先漢武帝太初元年,貳師將軍李廣利初征大宛,將兵六千及各軍惡少年數萬,路中斷糧兵敗,還敦煌者不過萬。武帝怒,李廣利不敢回還,駐留敦煌。夏,漢討匈奴兵敗,武帝重討大宛,發兵六萬,及自備糧草兵甲者不計其數,此戰以牛十萬,馬三萬,驢駝不計其數,聲勢浩大。
在這場戰爭中,有一個小事,書上僅僅一筆帶過。西域曾經有個國家叫做輪臺,因對大軍負隅抵抗,片刻之下被攻破國度,隨之而來的是漢軍驕傲的怒火……血洗。
三十年後,輪臺國的後人在舊址上覆國,名為烏壘。
烏壘國建立在輪臺國曾經的廢墟之上,位於西域正中,戶一百一十,民一千二百。
烏壘,沒有城牆。
這個時代的殘忍在於,對生命的漠視。無論是一個鄉里還是一個郡縣,掌握兵權的人們會因為自己的瘋狂而輕易地從地圖上抹除一切,雞、羊、牛、馬,從孩童到長者,就在戰刀揮起、斬下之間化作一地的血流成河。
受到蔡邕的影響,隨著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大、麾下的兵馬越來越多,馬越便越對史籍感興趣。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將被後人看見……透過書上的文字,那些生在另一個熟悉又陌生時代的人們會用一種與這個時代迥然不同的價值觀來批判、評價他。百年之後,馬君皓化作冢中枯骨,人們將憑藉那些史家寫下的寥寥數語來猜測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儘管那根本不是他。
但那些人不問因果,單憑所作所為便可議論他的功過,書面上的男人將再不會有活過的風花雪月,沒有揮舞刀劍時的左右為難和那些為了心中理想世界而攀登權力高峰而將自己置身絕境時的畏懼,同樣也不會再有第一次扣動手弩射向刺客刀手時的膽戰心驚……剩下的只是一個野心蓋世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揮舞著自己的屠刀。
沒有憐憫,這些憐憫不會在典籍上出現。
沒有同情,那些同情也不會在典籍中出現。
沒有溫情,溫情時刻身旁不會留有記錄史官。
留下的,只是屠滅黃巾軍後前有宦官向皇帝奉上頭顱,後有在西園下拜的長水校尉。留下一個殺了當朝外戚大將軍憑著一份遺詔拱衛新帝登基的輔國將軍、美陽列侯。又或者是那個被諸侯聯軍趕到了西北,韜光養晦左右逢源最終將著強兵壯馬橫掃整個涼州叛亂的英勇州牧。
沒有那些夜夜伏案至深,處心積慮的模樣。
封鎖洛陽的第七天,馬越與兄長馬騰飲酒醉至黃昏,兩個醉漢提著酒罈晃盪在洛陽城空蕩的大街上肆無忌憚,砸開了一家酒肆,盜走杜康老酒四壇,暗自跟隨在二人身後護衛的軍士在破爛的酒肆中留下大錢萬五千……這種事情都不會被史書所載。
就連馬越自己酒醒了都不會記得,他只記得與兄長暢快痛飲了一個晝夜,稍微平緩了兄長心頭苦痛。
書籍記載,不記選擇,只記結果。
就像,那些死了之後的人……除了隻言片語,沒有絲毫遺留。
馬越想要的,就是待自己百年之後,留給這世上很多很多的東西,讓人們能時刻想起他,記錄下他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