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詔獄內一片肅靜。值守的獄卒早已鼻息沉重,鼾聲陣陣,此起彼伏,時輕時重。

那刺客熬了多少酷刑,尚存一息苦苦掙扎。

遠處,寧無憂躡手躡腳地偷進詔獄,輕聲呼叫著:“胡大哥?胡大哥!”她不敢高聲,怕驚擾了獄卒。

那刺客微微抬起雙眼,見到寧無憂大為驚訝:“寧姑娘,你怎麼在這裡?快離開這!”

寧無憂不再理會他的話,在熟睡的獄卒身上摸來摸去,尋得鑰匙,將胡斌的枷鎖開啟道:“我們先離開這裡,一切在路上說!”

寧無憂攙扶著胡斌,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詔獄。

寧無憂環視四周,不見有人發現,卻在一角落發現了一輛馬車:“胡大哥,那裡有一輛馬車!”

胡斌挪到馬面前,輕撫了兩下馬鬃。拉起韁繩就走。出了詔獄正門,胡斌費力地爬上馬車,將寧無憂拉上來,狠狠地喘著粗氣,用力一甩,馬兒吃痛飛奔,轉眼間跑出了數里地。

“胡大哥,你可知道我爹到底做了什麼?賠上了一家人的性命!”寧無憂問道。

“這個我也不清楚,但你要記住:寧大人不是反賊,絕對不會通敵叛國!”胡斌咬牙道,顯然這趕車使他極耗力氣,何況還重傷在身。

“那你為何成了刺客,讓人抓了起來?”

“怪那皇帝昏庸!怪那奸臣當道!我要為寧大人報仇,胡斌雖死無憾!”胡斌激動不已,猛咳嗽幾聲,鮮血迸出。

此時,二人忽然聽到身後馬蹄陣陣,越來越近。寧無憂回頭一看,一個黑衣人飛馬急追,那雙眼睛寧無憂至今沒忘,暗驚道:“是他!”

黑衣人的馬跑的飛快,瞧得近了,他一躍而起,一蹬馬背,飛到了車棚上。胡斌將馬韁繩塞到寧無憂的手裡,轉身禦敵。

寧無憂握著手裡的韁繩,不知道如何驅使,料想用力抽打馬兒便會跑快,於是兩雙手一齊用力,皮鞭打在馬背上噼啪作響,馬兒長嘶一聲,放開長腿疾奔。

寧無憂一個端莊賢淑的柔弱女子如何駕得了馬車,纖纖玉指繡花可以,這驅車如何能行。

這崎嶇的小路本就顛簸,馬兒這一疾奔,不光寧無憂就連黑衣人同胡斌都打了個趔趄。寧無憂見速度越來越快,心中慌亂不已,馬兒漸漸不受控制發了瘋一樣橫衝直撞,車駕在這坑坑窪窪的小路上眼看就要散了架。

胡斌虛晃一招,攔腰抱起寧無憂就跳下馬車滾入了道路旁野草叢之中。

寧無憂這一摔頓時眼冒金星,七葷八素。她緩了緩神,看四周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叢,不見胡斌。剛要開口呼叫,突然身後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支支吾吾兩聲,就聽到胡斌的聲音:“別說話!”聽得胡斌的聲音她才放下心來,胡斌也漸漸鬆開手掌。

二人蹲下躲藏,胡斌緊緊地盯著四周的動靜,周圍漆黑靜謐,又都是野草叢。倘有人經過必定會發出“窸窸窣窣”地聲音,他也好作準備。

就這樣靜靜地躲藏著,寧無憂實在堅持不住,用手撐住了地,這一摸頓時覺得溼漉漉的東西粘在了手指上,她藉著慘白的月光一瞧才發現,胡斌的傷口在不住地湧血,但他仍舊不敢動一下,哼一聲。寧無憂頓時知道這個黑衣人不好對付,何況胡斌還受了重傷。

靜默半晌,胡斌見四周毫無動靜才得以鬆懈一下,他緩緩地依靠在樹下,即便如此他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的呼吸暴露自己的位置,自始至終緊繃著神經,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滴落。

空中隱隱悶雷,疾風掠彎野草之聲都驚得胡斌一個激靈。

寧無憂看著心有不忍,看著胡斌的傷口一個個地迸裂,鮮血狂湧,寧無憂臉上流下了熱淚,啜泣成聲。想要替他包紮傷口,但胡斌趕忙打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動。

“別哭!我沒事!”胡斌聲音壓得很低,硬擠出一個笑臉,但他扯動了傷口立馬臉變得猙獰。

“那傢伙什麼來路,上次在寧府就差點被他……”寧無憂也跟著壓低聲音。

胡斌滿頭虛汗,一臉驚恐道:“是他,他要趕盡殺絕!”

“誰?他是誰?”寧無憂追問過去,不擴音高了聲音。

就這一剎那,寧無憂就感到腦後一股強勁的風襲來。不待她回頭去看,胡斌一把將她推開。寧無憂摔個個跟頭,待反應過來時,胡斌早已同那黑衣人纏鬥在一起。

奈何胡斌重傷在身,又無兵刃防身,三個回合就被那黑衣人一腳踢翻在地。

黑衣人走上前去,舉刀欲劈。寧無憂不知哪來的膽子破口大罵道:“你為什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人也不答話,綽刀直取寧無憂。寧無憂眼見刀刃直逼胸前,此時胡斌卻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衝上去擋在她身前,頓時刀沒入胡斌腹部,口吐鮮血不止。

“胡大哥!”寧無憂一臉驚恐地看著胡斌倒在自己的懷裡,霎時間腦子一空。

胡斌氣息奄奄地對寧無憂輕聲道:“逃……快逃!”言罷,頭一側歪竟自去了。

黑衣人不依不饒,快步上前敲暈了寧無憂。正待抱走之際,電光火石之間,憑空飛來一把白刃直刺黑衣人後心。

“月黑風高之際,殺人放火之時。殺一重傷之人又欲擄走女子非英雄所為,何況這二人是我錦衣衛的要犯!”來的正是錦衣衛賀律。

黑衣人仍舊不語,舉刀來攻,賀律見招拆招,相持不下。黑衣人轉身一刀,賀律卻只是抵擋,讓過刀鋒,抬手一推,黑衣人便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

“閣下招式十分熟悉,可否以真面容一示?”

黑衣人一言不發又衝上前,左右揮刀快攻,招式凌厲步步緊逼要害。賀律步步退讓,側身閃過順勢抓住刀柄,肩頭用力一撞。黑衣人難以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