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山賀揮手,女孩們迅速地退後,後背貼牆跪坐在兩側。這是日本的規矩,男人說正經事的時候沒有女人的位置。

「所以在校長眼裡,我仍然是六十二年前的我,蛇歧八家也還是1946年那個弱小的蛇歧八家,是這樣麼?」

「哦,那還是有些許不一樣的。」昂熱搖搖頭,「那時候的你們還只是在整天街頭鬥毆搶地盤的混混,現在卻以黑道貴族自居了。」

「世道變了啊,你這個死拉皮條的媽媽桑都能搖身一變成為明星經紀人,但阿賀你不會以為認識了幾個女明星就能讓整個世界繞著你轉吧?」

「之前就說過了,這樣的人我見過不少,跟二線明星吃過一次飯就會四處吹噓,好像跟影后睡過覺似的,唸叨著「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其實不過結交了幾個有權勢的朋友,出席過幾次高階社交活動,就以為自己掌握了世界的權柄……」

「1946年我是獨自來日本的,這一次也是獨自。」

「意思是您一個人就足夠面對蛇岐八家?」

「八家有點難度,但殺個三四家應該沒什麼問題。」昂熱微笑,「我老了。」

「希爾伯特·讓·昂熱!」這一句話終於點燃了怒火,犬山賀拍桉而起,「你的狂妄未免太可笑了!你以為現在的蛇岐八家和1946年的時候一樣麼?」

他眼角抽搐,彷彿有一條毒蛇在那裡跳動。

昂熱的話刺傷他了。

他是家族的使者,來這裡是要跟昂熱談判,可在昂熱的話裡他只是個鬧彆扭的孩子。

昂熱可以給他一顆糖,也可以抽他一耳光。

「阿賀,你不小心的時候已經暴露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你安排這種奢華的場面,摟著女人,擺出老流氓的架勢跟我聊友情,又忽然翻臉咄咄逼人,你這麼百般作態是想向我證明你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話語權了麼?」

「那麼多年都過去了,你還是在思考這些幼稚的問題麼?思考世界是圍繞著怎樣的人轉的,怎樣的人才配擁有話語權,思考我為什麼能一直像這樣傲慢狂妄。」

「你永遠那麼迫切地想跟我證明你長大了,」昂熱點燃一根雪茄,「可是,阿賀,你老的都快死了啊。」

「你準備帶著這些幼稚的問題進墳墓麼?」

犬山賀默然,他明白自己犯了錯誤,錯在太過急切。

從橘政宗那裡接到任務之後他馬不停蹄地安排這場鴻門宴,將犬山家最奢華的場地騰了出來。

還把旗下最美的女孩們集中起來,命令彌美、和紗、琴乃她們中斷所有演藝活動回家中報道。

他要用最盛大的儀式來迎接昂熱,讓昂熱感受到犬山家今日的強盛,先以威勢震動昂熱,然後再跟他談條件。

但是希爾伯特·讓·昂熱,唯獨這個男人,在不斷地提醒他,他曾是弱小的、受辱的。

他的威嚴都是建立在那顆脆弱易碎的自尊心上的紙老虎,那個男人開心時就說阿賀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不開心時就說哦過去了這麼多年阿賀你怎麼還是沒有長大。

犬山賀明白昂熱從一開始就是大人物,在真正的大人物眼裡,自己的做派就像是個驟然得勢的暴發戶,總是把所有的金銀堆在身上,迫不及待地證明自己是有錢人,有資格躋入上流社會。

但這種必須穿著盛裝前呼後擁才敢高聲說話的人,心底無疑存著怯懦。

「校長,我們承認瞞著你們讓你的學生們為我們涉險這件事是我們不厚道,但除此之外家族並不欠秘黨什麼,我們向你們臣服了六十年。」

犬山賀的聲音裡透著老人般的疲倦,「你的學生們都活著,你該去找勐

鬼眾的麻煩,我們不欠秘黨什麼,我們只是不想秘黨介入我們的事。」

昂熱笑笑,「你們的事?哪些事算你們的事?」

「無可奉告,家族的秘密不足為外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