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劉海忠的媳婦從後面跑出來,慌慌張張地叫道。

“閉嘴!”

劉海忠低聲喝道,仿若一隻巨大的牛蛙蹲在地上四處看了看。

“李兄弟,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出來呢了。”

易忠海披著衣服從後院趕過來,上前握住了李憲文的手,轉頭又對陳景年說道:“斧子,還不快把你五叔背屋裡去,別讓他凍著。”

“老哥,不急,就兩句話的事。”

李憲文挺起了上身,拍了拍手上的泥灰,往前探著身子,盯著劉海忠道:“我剛說了,就是現在。”

“我、我、我說,今兒,今兒晚我喝了點酒,回來的時候……”

劉海忠每說一個字,他的臉就紅上一分,等把事情經過說完,一臉的橫肉基本變成醬紫色。

伴隨著兒子的痛呼劉海忠顯得格外的悲慘,但是院子裡的所有人都在冷眼看著他,沒人報以同情的目光。

“成,看來你還沒老糊塗,那麼就別像你兒子一樣記吃不記打!”

李憲文說完哼了一聲,拄著手往屋裡走去。

陳景年連忙跟著進了屋,扶著李憲文上了炕,又倒了杯水說道:“五叔,您出去和他置什麼氣,您沒看我把他氣得都說不出完全話來了嗎!還是您覺得他家那兩頭爛蒜能傷得了我啊!”

“都不是,我就是想早點睡,另外能不出手就別出手,你年輕,出手容易失控。”

李憲文拍了拍陳景年的手,嘆了口氣,道:“我還記得第一次去摸舌頭,尋思得好好的,結果那小子一掙扎,我這心啊就跟著緊了一下,刀子自然而然地就紮了下去。

結果他的血竄出來,弄得我一手都是,黏黏的,人很快就沒了氣。所以,能別動手就不要動,有一些人不是你想留手就能留得住的,他們是往你槍口和刀尖上撞啊。”

“您想這些幹什麼,上了戰場都在拼命,不拼命就活不了,哪還有心思分輕重啊。”

陳景年感覺著那隻手上的老繭,喘息聲就重了。

“甭氣,我這些年不愛搭理他們,但是現在街面上越來越亂,有些半大小子已經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這院子也是一樣,我要是再不言語一聲,他們就忘了我是誰了。”

李憲文笑了,拍了拍陳景年的肩膀,笑道:“你那一腳不錯,你給五叔說說,是怎麼踢出去的。我當時真是沒瞧出來。”

“和手指一樣,多練習就靈活了,蜷著腳尖落地,著地的同時彈出,把握好距離,呵呵,只有布鞋能這麼做,皮鞋的話就把自己腳指頭踢折了。”

陳景年吞下胸中的氣,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和聲細語地說道。

“你啊!別說了,我怎麼聽著聽著就想起了你乾媽呢。”

李憲文抽回手,抹了下胳膊,囑咐道:“去吧,早點睡,以後上班注意點,劉海忠不是善茬子,他要是真敢找茬,你也就別管他是什麼勞子二大爺,佔著理別鬆口,只要注意分寸就行。”

“得嘞,您歇著。我敢保證劉光天今天晚上睡不著覺。”

陳景年扶著李憲文躺下,吹息了煤油燈,走出了正屋。

走在院子裡,還能隱隱約約地聽見後院傳來劉光天的痛呼聲,以及他媽大呼小叫喊著是不是岔氣了。

......

第二天,陳景年上班的時候正巧遇到了劉光天。

這傢伙頂著個禿頭,縮頭弓背,從後面看起來就像一隻退了殼的王八。

聽見響聲,劉光天回頭張望,一雙挺大的眼睛,在眼眶中左右晃動,像一隻剛偷了雞蛋的耗子。

他在看見陳景年後,連忙縮了縮腦袋,那樣子猥瑣極了。

這是一家極度噁心的小人,沒有任何道德可言。

如果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那麼劉海忠晚年所做的一些事,只是他在被子女拋棄、感到痛苦後的一種觸動,所作所為也算不上醒悟、悔過,更談不上彌補。

......

來到單位,陳景年到保衛處逛了一圈,因為孫永亮的被捕,廠子裡又給保衛處分配來了一名剛上班的年輕人。

此時這名和陳景年年齡相仿的小夥子正在給李滿倉收拾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