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酒槽鼻老者的話,素女依舊沒有任何表示。

但是熟悉她的酒槽鼻,卻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氣息有片刻的欣慰。

畫面轉至黃泉上。

宋瀾衣面無表情,以一種平緩但堅定的速度,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當她經過一名身負大神通,背後有一對鵬鳥雙翼的陰靈時,剛好一道濁黃的黃泉水, 濺入他的喉嚨中。

見狀,那陰靈因為痛苦,發出野獸一般沙啞的吼聲,眼眸中,竟迸射出瘋魔一般的眸光。

“不!我不甘心!我前世乃金鵬鳥後裔,身負神血, 蓋壓同代,死後的我, 也應當是一位梟雄, 怎麼輕易再次止步,被一個不顯山露水的人族超過?!”

說著,他背後的金翅再度膨脹,那片片清晰的羽翎,線條呈現流水型,完美無瑕。

在這種情況下,他竟然硬生生地再度邁出一步。

然而宋瀾衣並沒有因為外界的動亂,影響自己的節奏。

無論那金翅大鵬在背後如何追趕,速度或快或慢,距離或遠或近,她神色依舊從容,頂著破破爛爛的肉身, 一步一步……堅定地向前走去。

倏地,像是走到了某個節點, 黃泉河之上的浪濤, 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遠方,隱隱傳來若有若無的幽咽哭聲, 悽悽慘慘,似是女聲,又像是男聲,細聽之下,竟然還夾雜著老人和垂髫兒童的細弱哭聲。

側耳傾聽,幽幽聲響縹緲而來:“小金哥哭得淚如雨降,小玉娘苦娘懷娘更心傷,娘哭兒兒哭娘痛斷心腸,是難捨天各一方……”

這歌曲詞句普通,但卻不知道為什麼,讓人有一種無端想要淚流滿面的衝動。

宋瀾衣斂去心神之間的波動,表面上卻依舊是漠然的表情。

正在這時,她身後那金翅大鵬,突然雙目赤紅,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這東西似是蘊含著大恐怖,他突然閉上眼,瞑目含笑,直接沉入黃泉。

他的軀體沒入黃泉河中,轉瞬之間, 就被腐蝕成累累白骨。

再過幾息, 就發現他竟然連一絲齏粉塵土都沒有留下。

一旁的妖僧轉過頭來,眉眼淡淡的,有一種早已預料的感覺,“欲要求長生,須得斬塵緣。父母之緣,兄弟姐妹之緣,朋友之緣,道侶之緣,皆是軟肋。”

聽到這話,宋瀾衣倏地轉過頭來,漆黑的雙眸緊盯妖僧,“既然這些東西都能被斬斷,大師認為,還有什麼不可以斬斷?”

僧人眉眼如同山巔之上不化的冰雪,冷然道,“除卻我佛,一切皆可斬斷。”

宋瀾衣笑了,只不過她這次的笑容,罕見地帶了點諷刺。

“那你的修行,需要渡眾生嗎?”

僧人此時有些不解,但還是如實回答,“這是當然。”

“既然這樣,一個能把父母都拋卻在身後的人,你讓眾生怎麼相信,你甘願為了他們,捨身飼虎,割肉喂鷹?!”

僧人一下子愣住了。

他突然不知道說什麼,以至於臉頰上出現一抹羞惱的紅痕。

等到他反應過來,想要反駁的時候,抬頭一望,卻發現宋瀾衣已經身在前方了。

望幽咽,望幽咽,為誰幽咽。

黃泉路上,哀婉的低泣吟唱聲,與水波激盪的聲音相輔相成。

宋瀾衣立於波濤之上,感受到周身若有若無的禁錮,以及心底那些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