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寒風凌冽。

刺骨的涼風從門縫處鑽入,吹在被子上豁口,破損處無所依靠的破布隨著怪風輕輕搖擺。

“嘶……好冷。”

熟睡中的張雲被凍醒,他本能地蜷縮起身體,用膝蓋壓住被子上的破口。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冬夜裡的寒風吹醒了。

處理此類突發事件,張雲非常有經驗,他知道怎麼做才能讓自己好受一些。

果不其然,當他壓住豁口之後,涼風就吹不進來了。

被窩裡面再一次變成了封閉的空間,將為數不多的溫暖牢牢鎖住。

“天氣好冷啊,要是嫂嫂能幫忙打個補丁就好了。”

小聲地述說著心中的渴求,張雲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閉上雙眼想要重新入睡。

但在此時,他隱約聽到了隔壁似乎有什麼動靜傳來。

是家裡遭賊了嗎?

還是說……

張雲勉強打起精神,揉了揉眼睛,支起耳朵把頭貼在牆上。

……

“這世道是越來越艱難了,光是活下去就要拼盡全力,家裡的餘糧也所剩不多,眼看著又有一張嘴要呱呱落地,你說這日子該怎麼過,還能過下去嗎?”

主屋內,李氏苦著臉抱怨,話語間滿滿的都是抱怨。

“好端端的,你說這些作甚?”

張青顯得有些不耐煩,此刻的他把臉藏在燭光照不到陰影處,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聞言,李氏有些委屈,癟著嘴道:“這不是聽說劉府要買僕役嘛,我想著要是家裡能少個負擔,日子興許能好過一些……”

從很早之前,李氏就想著要把張雲這個拖油瓶趕走,但是一直被張青阻礙。

可現如今,她又有了身孕,眼看著家裡又有一個生命要呱呱落地添一張嘴,家裡哪裡還有餘糧?

在看病回來的路上聽說劉府要買人,李氏就已經下定了決心,這次必須要把張雲趕出去。

這不,張青剛一回來,李氏就開始在他的耳邊吹起了枕邊風。

聽出李氏的言外之意,張青面露難色。

“小云終究是我的骨肉至親!”

“骨肉至親?”

李氏兩眼一瞪,厲聲質問:“他再親,還能親得過你的親生兒子?難不成你要為了他,要我孃兒幾個跟著一起受苦?我嫁給你,可不是來受委屈的!”

李氏越說越激動,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淋溼了鮮亮的大紅棉被。

但看一旁的張青不為所動,始終沉默不語,不肯表態。

眼見張青不吃這一套,李氏抽了抽鼻子,開口再勸。

“鄉里的劉老爺是大戶人家,聽說還與那山上的仙家有些關係,那小畜……小云若是入了劉府,不說榮華富貴,溫飽一生肯定不成問題,這不比跟著我們一起受苦要強?”

“那畢竟是奴籍。”

張青嘆了口氣,頗為無奈地開口:“要是爹孃知道我把小云給賣給人做奴僕,你讓我如何向九泉之下的爹孃交代?”

“交代?”李氏瞪圓了雙眼,壓低了嗓音尖叫:“再過幾年,他就長大成人了!到了那時你們就要分家!你猜分家的時候,那小畜生會不會顧念你的恩情?你可捨得這份家業,把一半良田分與外人?”

李氏每說一句,張青的氣勢就弱上一分,當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張青神色動搖,眼珠在眼眶內不停地搖擺。

看出了丈夫的心已經開始動搖,李氏乘勝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