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覺得五月是全年最熱的季節,因為沒雨。這個南方小城的一個老小區裡,當年種下的那些小樹已經枝繁葉茂可以乘涼了。知了們早在太陽剛露臉的時候就開始集體鳴唱。

這種一陣一陣的蟬鳴不會讓人覺得聒噪,睡醒的人覺得它像操場上的口令,讓人精神振奮。而對於剛睡下的人,簡直就是催眠曲。

家住六樓的老吳家,最近這半年,每天早上都會發出讓住五樓住戶抓狂的聲音。

那是老吳的閨女吳萌在家裡擊打拳擊彈力球的聲音。這姑娘在這裡長到四五歲,就被送到大城市的外婆家生活。如今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又回到這個南方小城,隨父親一起生活。

每天一大早她就出去跑步,跑一圈回來,又在家裡搗鼓那些健身器材,舉啞鈴,滾健腹輪,還有最讓樓下抓狂的拳擊反應球。

“樓上的!我忍你好久了!大清早的!你不睡別人還睡呢!”連著喊了幾遍。

吳萌聽見五樓的那個誰,拿著小喇叭擴音器對著她家喊,這次她聽清了,是叫她別再打她的那個拳擊彈力球。

她摘下拳套,拿脖子上掛著的毛巾擦了把汗,站在陽臺對著樓下不耐煩的回著:“別喊啦!聽見啦!”

小喇叭這才安靜了。

她看了看牆上的鐘,指標已經指向八點。“都幾點了?還睡!”雖然聲音不大,但還是被樓下的聽見了。

“老子剛睡下好吧!你再跟老子嗶嗶,我上來弄死你!”

吳萌可聽不了後面這句,懟道:“弄死我?你試試?”

樓下也回了:“你再弄響試試看,我讓你如願!”

大清早吳萌也不想給自己找不愉快,因為現在她是生意人了,雖只是小生意,也不能在早上跟人吵架,會壞了一天的財運,氣呼呼的進了家,“好女不跟男鬥!”

待汗水乾透,衝了個澡,拿塊毛巾胡亂在頭上一頓亂揉。把毛巾往椅背上一掛,用手抓抓她的短髮,對著鏡子隨便擦了點護膚品。背上包,把她的山地車,從六樓扛到一樓。

這是一棟九十年代的老式住宅樓,共七層,沒有電梯,隔音差,誰家吵個架摔個碗,聽得一清二楚。街坊鄰居都是一個單位的,因此誰家有點家長裡短都會被一些閒人當做談資。

單元門口的老婆子看見吳萌扛著車出來,立刻閉了嘴,喜笑顏開的跟吳萌打招呼:“萌萌,上班去啦?”

吳萌臉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收縮著,擠出一個假笑:“哦,是啊。”

見吳萌騎上車走遠了,兩人又開始接著議論:“哎,這孩子,從小給慣壞了。那麼叛逆,你看她一個姑娘家,打扮的像個小子一樣。”

“唉,那也是個苦命女人,年紀輕輕就沒了。”

“聽說那天是孩子生日,她大老遠回去孃家看孩子,哪料那孩子正跟一幫半大小孩在外面瘋玩,她去找孩子才被車撞死的。害老人家白髮人送黑髮人,那叛逆孩子才十一二歲就沒了媽。”

“哎呦,你說造的什麼孽嘛,這孩子小時候見誰都會叫一聲的,現在,禮貌都沒有。都二十六七歲了,還沒嫁人。”

倆老婆子見吳萌又突然返回來了。很是尷尬。

吳萌也不跟她們客氣:“大清早嚼人舌根,不怕長口瘡啊?”白了她們一眼,把車往地上一放,迅速跑上樓。

來到五樓,就和剛從家門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好巧不巧,那人正是早上在陽臺用小喇叭罵她的人。

“你投胎呢?橫衝直撞的!”男孩罵著。

“你瞎呀?我忙著去給你找床位呢,不然死了沒地方躺。”吳萌也不示弱。

“哎?我說你是欠揍吧?早上吵得我睡不著我還沒跟你算賬呢。現在又來跟我過不去是吧?”男孩揉著被撞疼的胸口說。

“麻煩你讓開,我趕時間。”吳萌不想跟他爭論,剛才出門的時候忘記拿電話了,她要回去取電話。時間不早了,她得趕快拿了電話去開門營業。

吳萌見他不讓,側著身子想從他邊上過去。哪知這混小子今天就是要跟她作對,吳萌往左邊走,他就站朝左邊,往右邊走,他又站朝右邊。

“小孩!給姐讓開,鄰里鄰居的我不想跟人翻臉。”吳萌看了一眼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壞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