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與關平跟在糜暘身後下了高臺,但他們也只是站在糜暘身後,

並沒有如糜暘一般,完全不顧上下之尊卑,與這些軍中普通將校面對面平等對視。

在糜暘坐下後,他隨意以手指點了一位年輕的將官,他問他道,

“你姓名為何,現在軍中居何職?”

被點中的那位年輕人,臉上浮現些許惶恐之色,但糜暘畢竟是主將,他不敢違背糜暘的指令,

他立即緊張的對糜暘抱拳稟告道,

“回稟將主,俺叫王安,是南郡中江陵本地人士,現在軍中任職曲長。”

曲長,按漢代軍制,曲長乃百人將,是軍中很重要的一個基層官職了。

在場的百餘將校中,大多都是與王安擔任一樣的官職,

其餘的還有不少人,還是隸屬他部下的小將官。

糜暘看王安只介紹了自己的名字,並無字,再加上他的話語中有十分濃厚的荊州口音,

因此糜暘推斷王安可能是農家子出身,

糜暘前世也是一個地道的農民家庭出身,因此他心中對王安不禁多了些好感,

糜暘用溫和的語氣問王安道,“吾且問你,你如此年輕就能擔任軍中曲長一職,想來也是立過不小功勞的。

你應該不懼生死之事才是,為何如今在敵軍還未到來時,竟會心有不安呢?”

王安年輕加上沒什麼背景,他如今的職位應該是他用命換來的。

為了立功王安可以不顧性命,如今為何想要棄城而逃呢?

糜暘雖看似是在問王安一人,但他實則是在借問王安一人,詢問在場的百餘位將校。

這百餘位將校除了極少數有背景的,應該大多數經歷與王安相差不多。

王安聽到糜暘的詢問,他臉上有為難之色,但他想到方才糜暘那平易近人與大度的態度,

他的膽子也不自覺間大了起來,

王安語氣悲哀得說道,

“將主,因為打不過呀。”

“往日俺能奮力衝殺,那是因為敵軍並非強勢,我軍有獲勝的可能。

俺堅信,俺憑藉自己的努力一定可以戰勝敵人。”

“但如今,公安城中守軍不過六千,敵軍卻有數萬之眾。”

“且敵軍將領是呂蒙那等名將,俺公安城中,又有什麼名將坐鎮呢?”

“俺的命不好,為了改善家中生活,俺可以為了一線生機,與敵軍作戰,但俺不能白白送死。”

“俺家中還有老母需要贍養,還有小弟需要照顧,公安即將成必死之局,

要是俺死了,俺家中老母和小弟,又交給誰來撫養呢?”

說完後,王安跪倒在地,伏地認罪,

他知道當他說出以上那番話時,就是主動在承認他有臨陣脫逃的企圖,這無疑犯了死罪,

而王安一跪倒在地,校場中在場的其餘將校也都齊齊跪倒在地,

他們與王安是生死與共的袍澤,他們這一跪,既是為王安求情,

亦是因為他們想逃的理由,也與王安差不多。

見眾將校齊齊跪地,糜暘心有感慨,

眾人本是生死將,奈何家人為牽絆。

他沒有要懲罰王安的意思,

因為他知道王安說的都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