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就是整整一天。

翌日清晨。

陳四九隻覺得胸口有些癢癢,緩緩睜開眼來,只見龍嬌用指甲在他胸口劃過,他們身上披著編織精美的江南蠶絲被,中間是木棉花,十分的暖和。

大元開始廣泛的引入棉花種植,但能用得起棉花被褥的還比較少,陳四九一把摟過龍嬌,伸手颳了刮她鼻翼,而龍嬌則是俏眸桀驁,以牙齒狠狠咬陳四九胳膊,咬的他慘叫連連。

陳四九大怒,掀開被褥,露出龍嬌這惡狼,準備將她剝皮抽骨,長劍入鞘,誰料龍嬌卻雙手亂擺,拉著蠶絲棉被遮住身子,求饒道:“不行了,我都直不起身子了。”

陳四九咧嘴笑道:“再敢調皮,咱收拾你。”

龍嬌卻狡黠一笑,有些意猶未盡地模樣,抿嘴道:“我真不知該殺了你,還是放了你。”

陳四九疑惑道:“為何要殺我?”

龍嬌看著他,眼神柔和,柔聲道:“我的部族乃是河中撒馬爾罕王族,時代鎮守河中,家資鉅富,如今這支商隊的大老爺哈麻,是我部族中人,他已經知道你進了我的營帳,似你這種漢奴,若是不殺了你,你的下場比死還難。”

陳四九愕然道:“縱然你是首領也無法左右?”

龍嬌苦澀地輕輕搖頭:“我們河中人的首領,尤其是女首領,有名無實,當年忽必烈大皇帝的時候,女首領還有些實權,隨著大元帝國越來越強,女人已經成了男人的附屬物,即便我是我們部族唯一的血裔。”

陳四九沉默了。

“你們家族其他人呢?”

龍嬌眸子閃爍,低聲道:“當年忽必烈大皇帝與阿里不哥爭奪大汗之位,大元和窩闊臺汗國,察合臺汗國,金帳汗國大戰,我部族有許多族人慘遭窩闊臺汗國屠戮,死傷殆盡,到了我這一代,只有我這個女子獨苗。”

陳四九無奈地晃了晃腦袋,龍嬌的家世也的確有些可憐,當年蒙哥汗在釣魚城被炸死,草原上的蒙古王公們擁護阿里不哥繼承大汗之位,而忽必烈則是在漢人軍侯世家擁護下,在大都北平登基,雙方隨即展開大戰,窩闊臺汗國,察合臺汗國,金帳汗國都支援阿里不哥,只有忽必烈的侄子旭烈兀統治的伊兒汗國支援忽必烈,兩邊一場大戰,蒙古人死傷慘重。

也是在這一場大戰,奠定了大元是大蒙古帝國宗主國的地位。

可是隨之而來的帶來了一系列後果,各大汗國都覺得忽必烈是篡位上臺,認為他是蒙奸,因為忽必烈篡位後帶著漢人打蒙古人,殺的蒙古人比蒙古人征討歐洲死的人還多。

於是各大汗國逐步與大元帝國離心離德,察合臺汗國因為本部蒙古人死的太多,逐步天方化,就連後繼的汗王為了鞏固統治也不得不信教,而窩闊臺汗國因為距離大元最近,被打的最慘,直接被察合臺和金帳汗國,大元蠶食,從此消失在了地圖上。

最西邊的伊兒汗國,又因為得罪了察合臺汗國,得不到大元帝國的援助,最後全盤天方化。

而忽必烈為了援助伊兒汗國,就大力發展海貿,掀起了大元的海上絲綢之路高潮,那時候從福建泉州市舶司,有海船可以直接跑去伊兒汗國……

凡此種種,無法言說。

陳四九道:“你不用擔心我,把我的弓箭和陌刀給我,那個哈麻想殺我,沒有那麼容易,我穿上衣衫就離開,到了大都再說。”

龍嬌說道:“你一旦離開我的營帳,哈麻必定想盡辦法追殺你。”

陳四九咧嘴笑道:“放心,咱很多地方都硬,三五十人近不了我身!”

說著陳四九捧起龍嬌的臉,定定地望著她,龍嬌被他看的臉如火燒,低下頭來呢喃道:“我好像愛上你了。”

陳四九輕輕在她額頭吻了吻,凝聲道:“是愛我的身子還是愛我這個人?”

龍嬌惱怒,掐著陳四九的腰間軟肉,嬌嗔道:“你這小漢奴,好噠大的膽子!”

陳四九咧嘴嘻嘻笑道:“哦?小漢奴?昨晚是誰……”

龍嬌臉頰羞紅熾熱,忙伸出手捂住陳四九的嘴巴,二人打鬧起來,陳四九忽然伸手攥住了龍嬌雙手,和她凝望著。

“我該走了,我也要去大都,我們日後有緣再見。”

陳四九聲音低沉。

昨夜,龍嬌的狂野和嬌柔,讓陳四九險些忘了三位師傅的囑託,天下的百姓還在水深火熱之中,他還不能沉浸於兒女情長。

龍嬌輕輕點了點頭,垂下頭深吸一口氣,再抬起頭來時,已經變成了那個驕橫刁蠻的河中鉅富女首領,她站起身來,披著絲絹睡袍,拿出一身合體的道袍,輕輕撫摸著,道:“這是我吩咐下人為你縫製的,你那一身道袍上全都是血跡,我已經燒了。”

她又拿出一些金瘡藥來,說道:“我不知道你們中原的金瘡藥和西域的金瘡藥是否有區別,故而準備了兩種,白瓶是中原的金瘡藥,藍瓶是西域的金瘡藥,都可治你胳膊上的火銃暗傷,你胳膊上的火銃鉛彈塗抹了狼毒。”

所謂的“狼毒”並非是狼的毒,而是一種從植物中提取的毒素,專門用來惡化傷口,因為這時代的鉛彈穿透力不強,很多打中人也死不了,鉛彈會嵌入肉中,塗抹了狼毒的鉛彈,會讓傷者渾身發燒,傷口膿腫,最後體熱而亡。

說著又將陳四九道碟,盤纏,還有陌刀和巨弓一一拿出。

“這裡有金錠,銀錠,寶鈔,你想要什麼盤纏?”

龍嬌又問。

陳四九卻從身後抱住了她,道:“這個哈麻是不是你們部族派來監視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