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又想起那玄衣男子來。

不論是落水還是其他,在她處於鬢髮散亂,簪釵歪斜的狼狽時,他卻總是能保持衣冠整潔,面色如常,似乎只有她一人情動,這才是更叫她心生恥意的緣由。

阮玉儀咬緊唇,緩了口氣,儘可能地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一如往常,“許是有些發熱,麻煩您瞧上一瞧罷。”

府醫見一隻白嫩纖細的手腕伸出簾帳,神色一動。連一隻手都恍若柔夷,不知這被和離了的前少夫人,得生作怎般的天仙模樣。

直至木香將一方絲絹覆在那上面,遮去了那段白皙,府醫這才斂下眸,隔著絲絹,小心地將手搭在她的腕上。

不消多時,他便收手起身,拱手道,“表小姐脈象虛浮紊亂,許是有些受了寒氣,在下為您開些藥來便是了。”

其實剛碰到她的脈不久,他便發現她的脈象很是奇怪,並不像是尋常風寒。

這表小姐從前在府中,的確還算是要敬意上幾分的人物,可如今失勢,卻不必如此上心了。何況長公主早先便與他交代過,他更應該緊著哪邊,自不必說。

木香聞言,這才算是放了心,好生將府醫送出了院子。

他還要折回西廂房給公主回話,哪裡敢叫木香送太遠,行至廂房門口,只說屆時會將藥送過來,便不讓她繼續跟著了。

她也正擔心著屋裡頭的小姐,對府醫的話並未多想,只欠了欠身,回了廂房中。

這府醫正待離去,忽地注意到擺放在臺磯之上的一盆花卉,土壤上似是鋪了什麼別的東西。

他眼中泛起疑色,瞥了一眼房門,見仍舊是關著,不聞裡邊動靜,這才走上前細細檢視。他拿指尖捻了一點起來,褐色草絮狀,是藥渣。

這倒是奇怪,這藥渣還是溼潤的,說明剛倒出來不久。可若是這表小姐已服了藥,他說要給她開方子,怎麼不見回絕?

如此想著,他將藥渣放在鼻下,輕輕一嗅。驀地,他微略睜大了眼眸。

三稜、紅花……

這竟是避子湯的成分。

畢竟是主人家的事,他也不敢妄加揣測,於是將手中的藥渣抖回花下,匆匆去了西廂房。

西廂。

昭容正翻看著一些話本子打發時間。行秋近來總被召去鬱王府,倒是少了閒暇陪她。看來得尋個時候,與二皇兄說一聲,讓他少使喚些行秋,免得留她一人在這廂房中。

她心下升起燥意,將話本子隨手往一邊的几案上一甩,恰巧碰到了茶具,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

侍立在側的白荷以為公主這是要發怒,雖不明所以,還是撲通便跪了下去。

昭容睨了她一眼,“這找的都是什麼,翻來覆去也不見講出個什麼新花樣!”

白荷一顫,不自覺將頭伏得更低了些,“回殿下,這是最近最流行的話本子,許多——”

“辦事不利,你倒是有理了?”昭容越看她這副模樣越是心煩,眉間沉鬱。她不禁代著想,若是東廂那長於做點心的婢子,會如何去做這事。

以木香那性子,想來定會辦得周全,叫她挑不出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