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件裙衫一到阮玉儀面前,她就認出了裡頭少了一件。

不因別的,若旁的少了,她也許自己也記不清了,單單這件,是她親挑的尺頭,想著用來做春裝正妥當,一直有個印象。

她心下生疑,就問了一嘴,“怎的少了件衣裳。”

宮人不願承擔這份責任,自是有什麼說什麼,“是慈寧宮的白姑娘看上了,非要不可,奴婢也沒法子。”

她悄悄抬眼瞥了眼阮玉儀的神色,試探著道,“若是娘娘想,奴婢這就去替您要回來。”

阮玉儀反應了一會兒,才憶起她口中的“白姑娘”指的不是白之琦,而是太后新認的義女白畫,聽說從前是李美人跟前的心腹丫鬟。

不過一件衣裳,她也沒有非揪著不放的到底,便沒再多問,擺手示意宮人可以離開了。

那宮人鬆下一口氣,尚未走出幾步,卻聽身後有個沉靜的聲音:

“且住。”

宮人面色未變,笑盈盈地回身,“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這會兒阮玉儀將那破損的衣裳展開,一邊的木香也瞧見了,微微驚詫。上邊的破損處斷口平滑,顯然是有人有意為之,且用的是專門剪布匹的剪子,才會不見毛邊。

木香要她上前,沉聲詰問,“這是怎麼回事?”

她手中拎著的裙衫光麗華美,卻有多處口子,疊著尚且是個完整模樣,眼下展開,卻是顯得有幾分零落。

宮人微微張口,眸中泛起幾分驚色,忙垂下頭去,“奴婢不知。奴婢只是負責送來,旁的就不是奴婢的職責了。”

她以為她們看不見,輕輕勾起唇角,卻不想叫阮玉儀瞧個分明,如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宮裡,誰沒有幾個隱秘的心思,阮玉儀怠於過問,但也沒打算讓這件事情這樣輕飄飄地過去。

“去將你們管事的姑姑請來,尚衣局出了這樣的差錯,本宮自是要問上一二的。今兒剪的是衣裳,明兒豈不往衣裳裡藏繡花針了?”

她稍沉著眉,聲音清清冷冷。不知怎的,這宮人打了個激靈。

不過這正巧合了宮人的心意,她心下得意,口中咕唧著,“娘娘這是何意?您是金貴人,可也沒有這樣懷疑人的,卻是叫奴婢們寒了心去。”

她聲音算不得多輕,就是要阮玉儀聽著才好的。

忽地,她的頭頂傳來一聲輕笑,這笑似乎帶著冰稜子,直至扎入她血肉裡,讓她渾身泛起涼意:

“既如此,也好辦,你便照價描賠罷。”

宮人愣了愣,猛地抬起頭來。眼前的女子面色平靜,並無慍色,那雙琉璃含情眼,卻是分外疏淡,微微睨著她。

……怎麼會?

這位不該是息事寧人,頂天了叫來女官敲打一番麼。

難道她知曉了這是她做下的事?宮人連忙否定這個念頭。也不對,她又沒有剪完了在上邊留個自己名兒,這位又要如何知曉。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有些時候,人的神色就能暴露出很多。

阮玉儀抿了下唇,將哈欠嚥下,回身往裡走,將宮人兀自留在大殿中,惶惶難安。

入宮來,旁的不知,她倒越發領會了一理。並非是她一再相讓,那些有心人就會適時收手的。眼下不緊著敲打,容嬪禁足其間的事,怕是會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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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過後,尚衣局的女官果然領著方才的小宮婢賠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