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儀打算起身相讓。若是按照禮制,長者為尊,她的確不該坐在此處。

太后緊鎖的眉頭稍稍鬆開了些。

這時,姜懷央卻摁住她的手,淡聲道,“還不為太后娘娘布座?”

太后的臉色變了一變,佇立在原處許久,直至身側嬤嬤替她收了手杖,她這才在新布的椅子上坐了。又有宮人替她沏了茶去。

底下白之琦還直直地盯著她,就差把求助的言辭說出來了。

她卻是不緊不慢地啜飲了口茶水,撥出些白氣,那白氣散去,她方才開口道,“槿妃有了身子,本該早早賀喜一番,前兒忙了一陣子,就給耽誤了。”

阮玉儀面色沉靜,轉著腕上的鐲子。

其實她大約也知曉此事是誰從中作梗了。只是不明白,太后為何能在暗中做出這些事,面上還能說出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來。

“哀家沒看錯,槿妃向來是個好孩子。為皇家開枝散葉乃大功一件,往後好處定不會少了你。”

“預備給你的賀禮過些時候就送來,只是……”太后細細打量她的神色,頓了一頓,“這是央兒膝下長子,槿妃千萬護好了才是。”

她話中有話。

叫她這麼一說,阮玉儀心下微沉。原來太后早設好了連環套,屆時太后那頭埋的線一動,欺君假孕是一樁,若不成,沒護好皇嗣又是一樁。

但說起來,有罪無罪,還是要看新帝的意思。

阮玉儀施施然立起欠身,“多謝太后娘娘關切。”

——她還有時間。

太后見她氣定神閒,絲毫未為自己的話所動的樣子,頓覺氣悶,冷哼一聲,不再往下說,轉而看向白之琦,“琦姐兒這是犯了什麼錯了?”

溫雉上前,一字一句向她說明。

白之琦忍不住打斷,“姑母,琦兒沒有!”她只剩太后可以幫她了。

太后睨了她一眼,嘆道,“哀家在這宮裡也悶得慌,這才找了小輩來陪哀家解解悶,皇帝連這個也要剝奪嗎?”

到底是在深宮沉浮的老人,避重就輕地挑開了白之琦的過錯,拿孝道來壓人,一面順道指控了新帝為人子之冷待,後宮小輩們的不稱心。

好險宮嬪們雖將表面功夫做足了,卻無人真正將她看作母后,不然又不知要寒了多少人的心。

自阮玉儀掌權後,四五妃嬪商量好輪流去太后處作陪,何曾斷過。

這話落入白之琦耳中,她卻只聽出了太后也不站在她這邊,認下了她的過錯這一重。她終於有些急了,指尖鬆了又緊,不斷變換著跪姿。

坐在上首處的姜懷央淡聲道,“這樣的人留在身邊,太后也不嫌髒了眼睛。”

白之琦面色一白,呼吸重了幾分。

“太后娘娘既心疼她,”阮玉儀溫和地一笑,像是真心在建議,“臣妾又看白姑娘歡喜這侍衛,陛下不若成人之美,給賜個婚也就罷了。”

“甚好。”他讚道。

兩人頗有一唱一和的架勢,三言兩語間,就將這樁糊塗親事給定了下來。

太后默了會兒,忽而道,“你們有心了。”

她轉頭,沉聲對白之琦道,“琦兒,還不謝過陛下和槿妃?”這琦姐兒既然自己不爭氣,犯下了這般事,成了廢子,也不怪她將她丟棄。

白之琦雙唇顫著,一雙明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姑母素來心疼她的,怎會捨得將她嫁與一個侍衛?她是要做娘娘的人!

她死盯著太后,不住搖頭,掩飾不住的慌亂,“姑母,琦兒不要,琦兒不要……”這樣回去,要叫白家的一干姊妹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