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天也下雪下得厭了,還是如何,今兒分外晴好。殘雪被簷上獸首,各處小道臺磯上,自有宮人掃雪。

朝堂之上,一派整肅恭謹。

此番大寒,乃建國立都以來所不曾有的,各地官員可以說是如臨大敵,哪裡有敢鬆懈之處,光是奏摺如雪片漫天飛了。

所幸新帝攜槿妃微服私訪後,天稍有回暖跡象,加之各地也將糧油米麵撥至了百姓手中,雖耗費人力物力不可勝記,卻換得一方安寧。

前兒所宿那客棧,掌櫃的也打著今上曾遊幸此處的噱頭,做起了紅火生意。

至於清查貪官汙吏一事,亦連根拔起了不少蛀蟲,若還有遺漏者,怕也一時半會兒不敢再行此事了。

姜懷央掃視了下邊烏泱泱的群臣一眼,“有本起奏,無事退朝。”

殿中鴉雀無聲,大臣們面面相覷。

見此情狀,自是唱報了退朝。他自側邊下,更了常服,方舉步往出走。

門口有兩名大臣,正一來一回說著話。其中一個拱手道,“趙兄大喜,小弟還不曾來賀。今兒稍表其意,過些日子得了空,再去貴府好生拜賀不遲。”

與他對話之人朗聲大笑,“好說好說。不過這小孩都是變化得極快的,一天一個樣,到時你來,怕別是都會爬了。”

“貴府喜添一子,這約,小弟可是要刻在額心,無論如何也不會同上回一般忘了的。屆時金銀珠玉,哪裡有不為小公子奉上的。”

那大臣“誒”了聲,擺擺手,“這金玉於小兒來說有何用處……”他細細地談起來,面上盡是歡喜,不曾注意到新帝在門後站了良久。

他們的談話一字一句盡數落入姜懷央的耳中,使得他不由得思及長安宮那香培玉琢的小娘子。

他本於阮家有愧,如今再加上她孕育之功,倒是他負了人了。道不清是喜是憂,他難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侍立在側的溫雉見兩個大臣自顧自閒話,假意清了清嗓子。

那兩人一驚,忙止住話頭,回身行了禮。

他示意兩人平身,舉步離開,衣襬在身後划起一道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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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暖日當喧,總能輕易勾起人往外走走的慾望,阮玉儀便想著趁這天兒,全了前些日子答應容嬪賞花的約。

她著人備了茶點果子,茶酒器皿等物,去了湖心亭的時候,容嬪早候在那兒了。

這湖上尚還結著薄冰,鋪了層琉璃似的,又反著陽光,很是晶瑩透亮。邊上栽了些白梅,只有蕊兒有些顏色,與積雪和在一處,彷彿也臃腫了一圈。

她小心踩著石路過去。

她不願容嬪與她生分地行禮來行禮去,見四下沒有旁的人,也就先行扶住了她的手,沒叫她欠了身去。

容嬪往後瞧了一眼,見那捧盒茶具等物,笑道,“妹妹是個極有雅興的,今兒臣妾倒可以只顧著享用了。”

兩人攜著在亭中石桌邊坐了。恐石凳寒涼,還專有宮人預備了繡套墊著。

帶來的物什俱都擺開了,自有宮人在邊上扇風爐煮茶。

容嬪的目光不斷往她腹上落,待宮人呈了熱茶上來,她往杯裡瞥了一眼,道,“這綠茶性寒,妹妹卻是吃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