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中,岑禮垂手稟著長安宮的近況。

上首處,姜懷央雖手中持著筆,注意力卻並未在奏摺上,而是聽了一耳朵。

他正抬首要人下去,殿門忽然被推開,冷風灌入,侵肌蝕骨的寒涼。

溫雉臉色發沉,碎步進來後,至近前處低聲道,“陛下,娘娘放出宮的那婢子——”他頓了下,方才吐出三個字:

“自盡了。”

短短几個字,卻使得大殿中氣氛冷然下來。此事本不該稟至聖前,但畢竟事關那位,且再如何說也是個心腹丫鬟。

岑禮心下大駭,垂首斂目,只當做沒聽到。

他神色未變,淡聲吩咐,“暫且瞞著,莫要讓她知曉。”若叫那小娘子知曉了,又不知該如何傷心。

“是。”

偌大的皇城中,雪花飄揚蹁躚,今歲的冬似乎異樣地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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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傳信的宮人照例去長安宮稟了木靈的近況,只說是一切安好。

近來雖忙於臘日宮宴之事,阮玉儀卻也還記掛著出了宮的木靈,聽見佳信,才安了心。

“要你送去的糕點可見她用了?”她邊描花樣子,邊隨口道。往常木靈是最饞她木香姐姐的手藝的,總賴著她向她討吃食,這回出宮,想來也會想念木香的手藝。

良久不聞那宮人出聲,她抬眼看去。

宮人被這目光弄得一激靈,反應過來後,只簡單道,“用了。”這也是怕多說多錯。

她唇角含笑,要木香賞了人。

那宮人自是謝過退下,只是下臺磯時心不在焉的,差點沒摔著。他站穩後,抹了把額角的虛汗。

送出來的木香見他神色不對,問,“這是怎麼了,我們娘娘很可怕?”

“哎喲,”宮人這會兒也顧不得回想自己方才是否有言語不妥當處了,連忙道,“姑姑哪裡的話,誰人不知槿妃娘娘待下寬和呢。”

木香定定地看著他,“那你慌什麼?”

宮人搖了幾下頭,“姑姑怕不是看錯了,奴才這是差點摔了才慌的。”

這話說得前言不搭後語,也不知究竟慌沒慌。木香聽出些苗頭來,逼著問,“說是不說?……難道是木靈將食盒打翻了?”

她越說越覺得有可能,那小丫頭素來冒失。

宮人見走不脫,一跺腳,索性說了出來,“那位姑娘已經沒了。”

木香面上一僵,“什麼意思?”

“就是死了。”

她張了張口,終是什麼也沒說出來。怎麼會呢,明明前兒還著人送了信來,跟她抱怨與她同住的姑娘和蒼耳似的,日日跟在她後邊盯著她。

明明送她出宮時,還見她笑語嫣然。

宮人許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生硬,嘆了口氣,“唉,宮裡受了這般苦的姑娘,從來沒見一個能捱過來的。姑姑節哀,只是主子那邊,陛下還吩咐萬萬不可知會的。”

她點頭,混應著,“我曉得了,曉得了——”

那宮人再與她說什麼,她便聽不分明瞭,什麼時候走的,也不曾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