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起後,木靈是被岑禮強拉出來的。

按岑禮的話來說,她護主心切固然可嘉,但已有已有人入內的情況下,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去了,亦不過是白白送死。

木靈心中焦急,無奈脫身不得,忍不住破口大罵。

岑禮一句不回,盡數受下了。

見他如此,她益發動了氣。她死死盯著落梅軒,兀自落淚,嗚咽不止。直至見新帝當真將她們小姐救了出來後,才緩下一口氣,脫了力,跌坐在地上。

這回岑禮倒是鬆了制住她的手,漠然看著她捂著眼,肩頭聳動。

卻說阮玉儀與姜懷央相擁,稍緩過些來後,忽地記起什麼,微微動了動,從他懷中掙開。

她去將落梅軒上下宮人全點了一遍,確認一個也沒少,這才真正鬆下一口氣。

他感到懷中一空,抿了下唇,倒也未說什麼,轉而著人將這處料理好,另吩咐溫雉去查明縱火者。

見新帝臉色不虞。溫雉暗歎,也不知誰這般膽大,落梅軒這位正當寵,連風頭也不曉得避。還用柴禾助燃,留下這般明顯的人為痕跡。

卻不知該誇一句勇氣可嘉好,還是說蠢笨無知的好。

但李美人這回當真是一點兒也未顧慮,見重華宮倒下,叫驚懼糊住了腦子,亦不曾給自己留下一點後路。

她昏了頭,身邊的宮人卻不。

除她的心腹丫鬟外,旁的宮人早跑去了養心殿揭發自己主子,也是撇清各自的嫌疑。好在今上雖大怒,卻並未打算遷怒於這些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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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鉤,樹影婆娑,幽深的不知邊際的夜裡,再大的鬧劇也被吞噬,人們終是要安歇,唯有落梅軒附近尚有宮人走動。

燈火影影綽綽透出養心殿的窗紙,映襯得窗牖如金玉般。

盥室中已放好了溫熱的水,熱氣繚繞,阮玉儀抱著身子坐於水中,垂頭不語。

一隻手在她的額上抵了下,她闔眼,仰過頭去。一瓢水從她頭上淋下,將她攏至腦後的一頭烏髮打溼。

皂角的香氣盈於鼻息間,她漸漸鬆了眉。

可今兒木香的手法似乎生疏了不少,也不知是否是因為被大火嚇了去的緣故。忽地被拉扯到了頭髮,她哼道,“疼。”

身後的人滯了一瞬,微略粗糲的手撫上她的頰邊,蹭上了沫子。那人輕笑一聲,“疼?縱李氏的人放火時,泠泠倒不曾想過疼?”

她倒是愈發膽大了。

阮玉儀一驚,回過身去,“陛下,您怎麼……?”她悄悄瞥了眼左右,木香應是在方才便遣出去了。

他的眼眸如夜般幽深,卻似能清楚倒映出她的身影。

她眸光微顫——果然還是叫他知曉了麼。是了,她怎能確定自己身邊只有一個他的耳目。

她無法猜測他是否動了氣。畢竟她這般做,算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動他的嬪妃。就連尋常人也會膈應自己的想法被左右,何況是一國之君。

她抿了抿唇,思忖著,忽而展顏道,“臣妾不喜歡李美人。”她就是故意的。

她拿溼漉漉的手,就去勾他的脖頸,將他的衣領處也沾溼了。

他眸色一暗,似是饒有興味地問道,“李氏哪裡惹愛妃生氣了?”

她捱住內心驚懼,對上他的眼眸,繼而移開,緩緩斂了唇角的弧度,“木香在今晨看見,李美人在臣妾的冊封儀式上經過,手裡拿著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