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整日,總算是歇了下來。

雪後初晴,陽光暖融融的,柔和地攏住了整個皇城。各宮門前、道旁皆有宮人持了笤帚掃雪,亦有小宮婢相互追著戲雪,嬉笑聲清脆悅耳。

阮玉儀覺著有些熱了,因將手中的袖爐遞給木香。

見她路過,兩個小宮婢忽地噤了聲,正過身來行禮,“見過阮婕妤。”

她這會兒心緒明朗,溫和地笑了下,抬抬手,“不必多禮。”言罷,她繼續往重華宮的方位緩步而去。

她腳下的路皆已除去了積雪,露出下邊的青石板來。

後邊兩個小宮婢默默拿起靠在牆邊的笤帚,挨在一處說著小話。

其中一個壓低聲音道,“如今重華宮那位倒了,六宮也不可能長時間無人管理,指不定就會落到這位身上呢。”

另一個默了會兒,“權是權,寵是寵。你忘了這位上邊還有個徐嬪了?”

她遙遙望著阮玉儀娉娉婷婷離去的背影,直至轉入拐角再見不著,也不知收回目光的。

“那徐嬪跟個鋸嘴的葫蘆似的,聽她身邊的人道,一整天也說不出五句話,哪裡是能掌這大權的模樣。”

另一宮婢趕忙去捂她的口,“可別混說,叫人聽去了可怎生是好。”

阮玉儀挑的是晌午大錯那會兒過去,想的便是這會兒淑妃該是用完午膳了。他已允她去探望淑妃,雖只是小半日,可能幫襯的,也多少能看著點。

重華宮朱門緊閉,門前積雪厚實,無人灑掃。

她每走一步,那繡鞋便陷入雪中一些,留下一串足印,卻為這光潔的雪地添了些人氣。

木香叩響了宮門,裡邊的宮婢將兩人迎了進去。兩側樹木山石,也都還如舊日一般,不曾變動的。

她所料不錯,淑妃這會兒正用完了午膳,坐於几案邊,手中搗著花兒。

“妹妹來了?坐罷。”容家倒臺,她雖換下了往日的華服麗裝,一身素淨,眉眼間的威儀氣韻卻仍不變。

只要她還處於妃位一日,該行的禮還是不可輕廢。

阮玉儀福了福身,方才與一邊坐了,“姐姐這是在搗指甲花?”小巧的石臼下,花瓣已然碾作泥,有嫣紅的汁液漾出。

兩人說著閒話,不知怎的,淑妃便也給她也染上了。

淑妃晾著手指,“本宮這兒都還好,不過是禁足而已,衣食俱都不缺的,倒煩擾了妹妹掛念了。”

那些下人怕是還在觀望,如今是尚且都還符合規制,往後卻可想而知了。淑妃卻不會將這些說與她聽。

阮玉儀原想給淑妃送些吃食胭脂等來,這會兒聽她這麼說,又恐那些東西傷了淑妃面子,於是暫且不提,想著回去後囑咐御膳房一二。

她口中說了些寬慰的話。

淑妃忽而笑了,“容家是本宮母族,這都是本宮該受下的。妹妹也不必去陛下面前求情了,只當前幾日本宮未曾著人來找過你。”

她雖不懂朝堂的事,卻也明白茲事體大。

“姐姐說的什麼話,臣妾也不曾幫得上什麼。”她輕嘆口氣,一時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