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儀行在路上,往遠處眺了眼。天色澄明,陽光穿過稀薄的雲層,灑落皇城各處。皇城威嚴,偶有掠過的鳥雀算得稍添上幾分生氣了。

她想過太后遲早會召見她,一直有些憂心,真來了訊息,反倒是鬆快了些。

慈寧宮前的嬤嬤像是等在此處許久,見了人,迎上來,“才人來得不巧,太后娘娘正用早膳,恐要才人稍等會兒了。”

她微微笑了下,頷首應下,心裡卻是生疑。太后分明方才還知會她來,眼下又以用早膳之名,叫她在外邊等著,豈不奇怪。

迎人的嬤嬤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之前不明白新帝為何偏寵一人,如今見了這阮才人,倒不難理解了。

只是入宮時的陣仗,卻不是一個才人所能有的,太后說道一二,也是意料之中。

太后手中並無實權,是被新帝架空著的,新帝也不過是念著禮數,容她坐在這個位子上。她在新帝處端不起母后的架子,眼下來了位無權無勢的阮玉儀,正好供她端端太后的架子。

外邊的風到底還是冷些,鑽入她的衣襟,她只好攏著衣袖。

木香蹙眉,頻頻往宮門望去,暗自腹誹,宮裡的主子還真是歡喜晾著人。

不等她再想,那緊閉的門便被推開,出來的男子相貌陰柔,鍛靴錦衣,一身宦官服制。見著立在外邊的阮玉儀還訝異了一瞬,“才人您怎麼在此?”

她答,“是太后召見。”

“您進去罷,”溫雉眉眼帶笑,示意了下,“陛下也正在裡邊。”

嬤嬤眼睜睜看阮玉儀緩步入內,裙襬花似的綻開,哪裡敢攔。太后原不是要晾著人,而是委實沒料到說是午後來請安的新帝,會這會兒來。

她本意是敲打阮玉儀,怎見得兩人撞到一塊,遂吩咐了人在外邊將她攔著。

可姜懷央還是注意到了外邊的動靜,命溫雉去宮外瞧一眼。

門在阮玉儀身後掩上,她先是對上首兩人盈盈一禮,分別道了安,才抬眸。

太后一襲暗色宮裙,赤金頭面,青玉手鐲,滿身雍容氣韻。較之同齡人,她是屬於保養得當的,加之久居宮內,也鮮少操勞,猶存年輕時的風韻。

只是她不若太妃那般愛笑,叫人覺得嚴厲不可親近。

太后的眸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開口聲調懶散,卻不是對著她說,“難怪陛下要派人出去瞧了,原是早知阮才人會來。”

姜懷央分了她一眼,面色疏淡,“太后召了人過來,怎麼又叫人等在外邊。”

他不由得想,小娘子本就還帶著病,要是這麼一趟,加重了頭疼腦熱的,還不是暗裡將此事怨他頭上。

他注意到他攏著手,忽地想到,今年涼得早,宮中該是可以及早著手製冬裝了。

他隨口一提,太后只認為他是袒護著這位阮才人,面色不虞,但她是親眼見過新帝手段的狠戾的,心下有些懼他,也不敢逆著新帝的心思來,於是吩咐宮婢給她布了坐。

她接過宮婢呈上來的茶水,垂眸吹開上邊浮葉,安然嘬飲,聽著他們談話,並無焦躁之色。

他們似是在談論秋獵之事。

太后一心想將自己的侄女也塞到新帝身邊,手上不自覺轉著鐲子,斟酌著開口,“陛下今年秋獵可要帶家眷去?”她小心地將話題往自己所想處引。

此次是新帝初次親自操持圍獵之事,難免聲勢要大些。新帝做皇子時,身邊無人,因此這次隨在他身邊的女子,自也是受著各方的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