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衣領之下的喉結不為人知的緩緩滑動,黃公子衣袖垂落,呼吸悄悄的亂了一瞬。

“那某明日再來的時候,便把貓帶過來。”他這邊用腹語平鋪直敘的說著,那邊輪椅倒退,眼看又要走。

裴卿桃花眼微微一凝:錯覺嗎?眼前這人似乎在躲她?

黃公子輕紗遮面,鼻尖以上直至髮鬢的地方都被潔白的絹紗擋著,乍一看是病弱美,深思便覺得他格外神秘。

等到他走了之後,裴卿略一思索,轉頭去小廚房調了一碗菘菜羹,讓人給送到黃公子的駐地去。

這位貴公子雖然說過要買地在城外蓋莊園,但時至今日遲遲沒有動作,每次來都住在距離王府最近的鋪面裡,也不知道是因為過於醉心生意,無意享受。

還是別的什麼讓他不想離開縣城住到外面的原因。

菘菜羹用的是當季新鮮菘菜,裡面搭配的是白蘿蔔雞肉丸子。

《詩經·邶風·穀風》中有“採葑採菲,無以下”的詩句。葑是大頭菜,菲就白蘿蔔。

上一次孵化出來的肉種雞裡面,母雞隻佔了一半的數量,還有一半就是肉公雞,除了留出來做種的幾十只公雞,其他全進了瑞王府小廚房。

肉質嫩滑的雞肉搭配甘美清甜的白蘿蔔,佐以用蝦子母雞和豬骨熬製的湯底,以菘菜作為點綴,粉白和翠綠在牛乳般的湯汁中浮浮沉沉,這碗羹湯美的像是一幅山水畫。

黃公子面對著這麼一道美麗的菜,一時之間竟不忍舉起調羹。

駐點二樓只有他一個人,因此他便放鬆地摘下鼻樑以上覆蓋的輕紗,露出自己的本來面目。

撤去了臉上的偽裝的黃公子,又恢復成了李逸,現在他開始吃東西,但目光沉甸甸的,每吃一口飯都要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

把一碗羹吃得涓滴不剩,李逸起身站到了書桌前,左手挽住右手寬大的衣袖,露出覆蓋易容物的蒼白骨感的手指和右手手腕,抬起筆來開始寫信。

吃了人家送的好東西,寫封信感謝一下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所以這封信送過去……應該不會引起她的猜疑吧?

“菘菜羹清爽華美,某平生僅見,最奇者,其中肉質竟不知是哪種肉類,嚥下之後口有餘香,令人不由思及王妃纖纖玉指——”

寫到這裡的時候,看著紙上清俊灑脫的字型,撤下“黃公子”那層偽裝的李逸露出一個苦笑。

“是不是有點太露骨了?”他喃喃的自言自語,抓起那張紙,指尖內力迸發,將紙化為齏粉,撲簌簌灑落到旁邊的銅盆裡。

“不食人間煙火的黃公子怎麼可以表露出對王妃的迷戀呢?”他嘆息著拿過一張新紙,嘴角微微一勾,也不知是笑自己本尊還是在笑自己偽裝成的那個人。

“無論如何也不要露出馬腳!她那麼七竅玲瓏一個人,但凡露出一點破綻,都會順藤摸瓜抓過來啊……要是發現我在演她,還不知會怎麼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