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監氣勢洶洶,帶著人就往裡衝,一路如入無人之境。

也確實沒人,人都在吃畫餅。

高太監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藩王府的下人們激動的對著瑞王妃下跪。

“王妃好大的威風,”一肚子氣的高太監開始陰陽怪氣,“這麼窮的藩王府,也虧你待得下去。不如干脆撤藩另嫁他人,也好過對著這些沒幾兩油的下人生閒氣。”

他沒看到,漠然站在一邊的李侍衛在他說了這些話之後,眼神冰冷的看了他一眼。

裴卿剛拿話術安撫住想跳反的下人,卻發現被自己忽悠走的高太監去而復返,臉上還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

她轉過身來,秀美的眉毛彎彎,嘴角輕輕勾起一個清純的角度:“高公公這是想起來我們王府太艱難,忍不住回來施捨一二麼?這可使不得,只要不超過一百兩我還是能收下的。”

本來一肚子尖酸刻薄想要噴射的高太監一愣,琢磨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瑞王妃說了什麼。

他被氣笑了。

拂塵一甩,高太監皮笑肉不笑的說:“瑞王妃,咱家見過的皇家媳婦裡,你是過得最慘的一個。”

居然敢跟太監要錢,窮瘋了吧?

本來笑意盈盈的裴卿這時卻突然捂住嘴:“嘔!”

高太監額角青筋直跳,心道又來?!

“嘔!”

裴卿一連乾嘔好幾下,嘔不出什麼東西卻嘔得自己眼淚汪汪,看上去有如山茶帶雨,清麗中透著可憐。

“娘娘?”

“王妃娘娘!”

“娘娘怎麼了?”

……

剛被王妃娘娘勾起對美好生活嚮往的王府下人們瞬間炸了。

他們被裴卿免禮起身後,呼啦一下全圍住了高太監。

高太監一行連同郎中一共才三個人,被這十幾個人圍住,只覺得是被十幾個餓狼圍住,盯著他們的眼神都不對了。

“怎麼著怎麼著?你們這些賤民還想反了天不成?”高太監疾言厲色的看著慢慢包圍過來的王府下人,臉上的倨傲之色一覽無遺,他在京城橫行慣了,到了藩鎮也改不了跋扈的作風。

距離高太監最近的是一個半大小子,負責王府的灑掃工作,他的名字叫阿柴,以前,這樣的工作幹一輩子,都未必能娶的上媳婦蓋的上房,現在,王妃娘娘卻讓他看到了生而為人的希望。

一個可能有家,有屬於自己的住所,有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希望。

現在,這個釋放希望的仙女柔柔弱弱的站在那裡強撐著身體不適、搖搖欲墜,這個連根都沒有的太監居然還打壓她……阿柴覺得,這個世道怎麼就這麼不公平?

高太監還待耀武揚威,恐嚇一番眾人,不料人叢中猛然衝出一個小個子,一頭把他撞翻在地。

“不許欺負王妃娘娘!”阿柴眼神兇狠的喘著粗氣,與其說是瘦弱少年,不如說是餓到狠極的幼狼。

他的舉動得到了其他人的熱烈響應,大家有志一同,都用狼一般的眼神死死盯住了高太監,看上去,隨時有可能撲過去把他撕成碎片。

高太監看著不斷圍攏的人群,頭一次,心裡生出了一絲恐懼。

旁邊,裴卿嘴角彎起一個甜美又無辜的弧度,清清淡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看上去滿是置身事外的閒適。

“王妃不去搭救高太監?”一個低沉如玉簫般絲滑的男子聲音在她耳根處響起,被她當柺杖用的李侍衛不鹹不淡的問了一句,“高太監要出了事,難保京裡不會再派更棘手的人來。”

裴卿眨眨明亮水潤的桃花眼,眼角斜睨他,忽而低笑著來了一句:“李侍衛,有沒有人說過,你的聲音很好聽?可以聽得耳朵懷孕呢。”

本來凝神想聽聽她有什麼高明對策的李侍衛,結果卻聽到一耳朵虎狼之詞,露在面巾之外的幽深雙眸頓時一凝。

面巾微微顫動,他吸了口氣,而後面巾舒緩的稍稍擴寬,長長的把氣吐了出來。

“請王妃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他語調不變的低聲問,“現在該作何打算?”

裴卿感受著手掌之下肌肉紋理起伏的小臂,雖然扶著人家的胳膊,人家對她卻像是面對泥塑石雕,對她的美色毫不動容。

所以,她用起這根“柺杖”來才愈發不客氣。

“這有什麼?”她的唇角吐出清嫩低笑,而後放下偽裝孕吐的姿態,站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