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淵意有所指的瞥了帝君一眼,卻被執扇以掌心抵住下頜掰回了臉,讓他面向自己道:「傻子!我這麼厲害,誰能傷我?」

她墊起腳尖,盈盈一笑間一把勾住他脖頸,微涼的薄唇從他英挺的鼻尖輕輕掠過,在他眉心處,落下一個輕柔深情的吻。

「博淵,足夠了!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她凝望著他,九萬年裡缺失的那一斷記憶逐漸在腦海裡成形,如走馬觀花般,一點一點映入眼簾。

哥哥離開仙南峰後,她的身體每況愈下,很多時候,她的眼睛都是霧濛濛的,但她能感覺得到,身邊一直都有人在。

那個模糊地人影跪在她身後,用他幾近透明的手掌為她遮去頭頂上的烈陽,手掌擋不住,便隨著日照的方向移動自己的方位,試圖將她護在自己的影子下。

沒有影子,他又開始捻決作法,試圖操縱周遭的怪石,為她築起一座遮風避雨的堡壘。可試了一遍又一遍,風沙未起,怪石未挪,他所有的努力,不過都是徒勞而已!

「小萱兒,是我錯了!我想用自己的命換回藍芯蕊的理智,還你順遂安寧,無憂無慮的一生。卻不想,自己會害你被藍芯蕊剜去心臟,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小萱兒,無論如何,你都要堅持下去,我會一直守在這兒,陪你一起等哥哥回來。」

說完這話,他就沉默了下去。現如今,他就是一縷孤魂,已經沒有能力改變什麼了,唯一能做的,只有陪伴。

他總會下意識地為她遮陽,為她擋雨,為她撣去葉片上的薄霜與露珠。

起初,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但隨著次數的增多,他愣是憑藉自己頑強的意志力,一步一步,全都做到了。

可即便如此,她的情況依舊沒有改善,葉片枯黃的面積一日大過一日,失去花蕾的莖杆也已變得乾枯。

颼風掠過,她的身子整個傾倒在了地面,再立起來時,那乾枯的莖杆也已經不見了。

此後,那個口口聲聲說要一起陪她等哥哥的人也失了蹤跡,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裡空蕩蕩的,失了心,也失去了所有,唯有死亡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好在,不過朝夕的功夫,帝君爺爺就將她帶回了璠雲宮。

在那裡,那個一直陪伴她的身影終於不再模糊,她也終於看清了他的容貌。

那是一張稜角分明,俊逸無瑕的臉,那也是一張黯然神傷,慘淡失笑的臉。

「煜鳳哥哥,煜鳳哥哥……」

她連聲呼喚著他,他卻始終聽不見。但他會給她澆水,也會拿起畫本,讀話本里的故事給她聽,他會一遍遍撫摸她的葉片,也會將她連同培植她的盆器一起抱在懷裡,久久不願鬆開。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樣的陪伴,他持續了八萬七千年。

在這段漫長的歲月裡,他有無數次輪迴轉世的機會,但他都放棄了,因為他還在等,等著她重新化回人形的一天。

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的葉片在丹粉仙水的灌溉下,終於恢復了忘憂草原有的生機,可失去了莖杆和花蕾,她依舊沒辦法化回人形。

後來,帝君尋回了一顆七彩玲瓏石,並將它化作一顆小小的石心,懸在了本該有花蕾的那個位置,她也終於覓得了一次再生的希望。

當日,她就看見煜鳳哥哥跪在帝君爺爺的腳跟前,看見那張黯然愁苦的臉上掛著兩行淚,他說:「師父,弟子有事相求,還請師父成全!」

帝君道:「說吧!」

「小萱兒隨弟子一同轉生後,弟子希望您能立馬將我的心挖出來換給她。倘若弟子僥倖活了下來,您也不要讓她見到我,更不要讓我見到她,最重要的是,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她忘憂草的

身份。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有貪念存在的一日,她的身份就註定會給她帶來難以預料的災難。弟子不願她再次受苦受難,自也不會再參與她的人生,弟子惟願她平平安安,無憂無慮的活下去。」

「你想清楚了?」

「是!」

「不後悔?」

「不後悔!」他緊咬牙關,吞聲飲淚,就連身子也有些微微顫抖。

明明不捨,卻還要強迫自己放下,這便是他痛不能抑的根源。可他也必須這麼做,因為他不會再給任何人傷害小萱兒的機會了,哪怕這個人,是他自己!哪怕只是無心之失,亦是不能!

帝君微微一嘆,目光也從他身上挪了開,「如此也好,為師便依了你吧!」

「謝師父成全之恩!」煜鳳重重磕了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