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小萱兒早早便起了床,歡歡喜喜地坐在妝臺前,等著姑姑為自己櫛發。昔日為她櫛發的活兒皆是哥哥大手獨攬的,小萱兒還不會自己櫛發,便只能等著姑姑幫她。

藍芯蕊身處高位,倒也真沒如此伺候過別人,但小萱兒還是個孩子,需要人照料,她也就沒有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她二人梳洗完畢,已是辰時末,出了門,便見原本門庭冷清的璠雲宮,今日已是擠滿了人。

雪鸞的寢宮位於璠雲宮西南方,與鳳棲室隔了好一段距離,藍芯蕊拉著小萱兒站在鳳棲室旁,等了好一會兒,才在一陣鬨鬧聲中,看到一群撒花仙子簇擁著一女子緩步行來。

女子手持羽扇半遮面,眉眸含情面露凝,白羽長裙鳳冠扣,窈窕玉立柔荑纖,真真可謂溫柔又疏離,美得驚心動魄!

「好漂亮,新娘子好漂亮啊!」小萱兒拍著小手,興奮得大喊大叫,好在人聲鼎沸,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皆被新娘子吸引了去,並無人注意到她的少見多怪。

帝君不喜嘈雜,一直避於禪房之中,煜鳳與騰龍伴其左右,等著師姐前來同師父辭別。

不多時,雪鸞便在一群仙子的簇擁下出現在禪房大門處,她揮退身側之人,孤身步入了禪房內,本欲行跪拜之禮,卻被帝君擺手制止:「雪鸞,從今往後你就是天后娘娘了,切莫再對為師行此大禮。」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的培育之恩,雪鸞沒齒難忘!」雪鸞說著,已是堪堪跪了地,「幸登仙京,榮光萬丈,皆由師父一力成全,雪鸞在此,拜別師父了!」她磕了個頭。

「去吧!」帝君揮手示意她離開,雪鸞又再次叩了頭,起身對著煜鳳點頭一笑,才又將目光移向騰龍,斂了笑意,轉身出了屋子。

騰龍面色很是難看,拳頭緊緊握著,終是隱忍著什麼也沒講,同煜鳳一道,送雪鸞出了璠雲宮。

宮外早已候上一隊天兵,著一身飛龍白錦衣的天帝立於璠雲宮門前,見心上人踱步出了門,立時迎上前去,拉著她的手,躍上了由三匹飛馬拉著的金色轎輦。

飛馬展翅起飛,轎輦隨之騰空而起,捎帶著一眾仙娥天兵,踏雲離開了視線範圍內。

方才還熱鬧非凡的璠雲宮,頓時噤若寒蟬,四周再無人跡,藍芯蕊這才注意到,小萱兒不知何時,竟已跑得失了蹤影。

唯恐小萱兒會因莽撞無知得罪其它神仙,藍芯蕊急忙去追迎親的隊伍,卻不知,小萱兒竟是因沒看到帝君爺爺出門,好奇地溜進了禪房內。

好不容易耳根子清淨了,帝君正想闔眼打坐吶,卻被人扯了扯袖袍言:「帝君爺爺,外面那麼熱鬧,您為何不出去看看?」

帝君睜眼,反問道:「那你又為何不去看看?」

「姑姑說過,我不能走出璠雲宮的,而且,我剛才都已經看到了,有個乘坐飛馬轎輦的大哥哥,接走了那位漂亮的大姐姐,他們看起來都好開心呀!可是為什麼,帝君爺爺一點也不開心呢?」

「那你倒是說說,因何覺得本帝不開心?」

「嗯,您總是這樣……」小萱兒像模像樣的板起了臉,兩隻小手覆上眉頭,比劃出了倒八字的形狀,「這樣蹙著眉的。」

「哦?本帝竟不知自己何時這樣,這樣了。」帝君學著她的樣子,拈起兩條白眉提得高高,像極了蹙眉時的模樣。

小萱兒咯咯笑著,認真答著:「昨日您從煉丹房出來時,就是這樣的,今日漂亮姐姐走了以後,您也是這樣的。」

帝君微微一怔,這小丫頭倒是觀察入微,竟將他細微的表情變化收入了眼底。

昨日了無差點兒與煜鳳大打出手,絕非是因小萱兒之故。了無出身卑微

,心思又重,且是帝君無意中帶上天界的神將,帝君雖也將他收作了弟子,但在其它神仙眼裡,了無始終名不正,言不順。

了無也因此遭受了許多白眼,是以極力地想要證明自己,恰逢煜鳳受盡愛戴,風光正好,了無便想將他比下去,以此自證。

唯恐了無會因妄念太深而誤入歧途,帝君這才將雪魂果贈予小萱兒,以此來磨礪了無的鋒芒,讓他明白一個道理:這世間除生死外的一切,皆是身外之物,可有亦可無。

可即便如此,了無還是沒能明白帝君的良苦用心,方才雪鸞一個無意中的舉動,便已經觸發他的逆反心理。帝君擔心,了無遲早會因此生出禍端,自毀仙途。

「帝君爺爺,您怎麼啦?」小萱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帝君堪堪回過神來,笑著轉移了話題,「你若覺著無聊,便自行出去玩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