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帝君終是緩緩睜了眼,深沉目光瞥向博淵,溫聲發問,「若是本尊告訴你,你必將為今日的抉擇而追悔莫及,你還堅持尋她嗎?」

「尋!」博淵堪堪回眸,目光堅定,「真心不悔,天地可鑑!」

帝君不再言語,轉而化出一面懸鏡落於掌中,遞予博淵,擺了擺手打發他走,闔眼,又再次打起了坐。

博淵亦不再自討沒趣,頷首行禮後,便疾步踏出了禪房,迫不及待將懸鏡攤於掌中,大手拂過,心念微動,便見那微微泛黃的鏡面之上,徒然迸出一道金光,緊接著,那道心心念唸的身影便躍然於鏡面之上。

鏡中是執扇離開霞光殿,失魂落魄,跌跌撞撞離開九重天后的畫面。

從看到執扇一腳踏空,從雲朵上直直墜落凡塵的那一刻起,博淵的眉頭就像兩座遠山,高高蹙了起來。

鋒利的樹枝,劃破了她的衣物,在其後背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執扇似不覺疼痛般,絲毫未作理會,只扶著樹幹,艱難地站了起來。

她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漫無目的地亂走亂竄,誤入荊棘林,便任由那漫天荊棘耀武揚威,劃破她原本白璧無瑕的肌膚,將她的身子扎得百孔千瘡。

被石頭絆倒,她順著坡道,滾了十幾裡遠,末了腦袋又磕在了石板上,摔得頭破血流。

她的身子總是傷了好,好了又傷,那一身潔白若雪的衣物,早已變得血跡斑斑,滿目瘡痍。

比起這些,最令博淵痛心的是,他看到執扇化出了一把匕首,毫不猶豫扎向了自己的心臟。會是怎樣的痛苦,才能讓一個自私自利,沒心沒肺的小丫頭,將自己的心都挖了出來。

怪不得她總是肆意妄為,沒心沒肺,原來,她的心果真是石頭做的!可是為何,那顆閃爍著七彩光芒的玲瓏石心,還連著血肉,生出了經脈?

博淵根本無法想象,挖出自己的心臟該有多疼,也從來不知道,自己早已在執扇心裡根深蒂固,連著血脈,連著筋骨。但心裡的疼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執扇所承受的痛苦,遠勝他千倍,萬倍!

連日來壓抑的情緒終是爆發了,這一刻,他像個被人摒棄的孩童,無助的淚流,舉步維艱。

博淵不知自己該以何種理由,才能將她從冥夜辰身邊帶走,但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將執扇搶回來,否則——他會死!

黯然身影落於仙南峰時,執扇正手持玉簫,吹奏著一首音調悲婉的曲子,在其身側,則是一襲白衣,如芝蘭玉樹般出塵絕絕的冥夜辰。

二者目光交匯,博淵低低喚道:「執扇?」聲音沙啞,似有泣音。

執扇漠然轉身,將變回玉指環的無虞塞回冥夜辰手中道:「還有兩日,我不希望他的出現影響仙南峰的風景,你看著辦!」

「執扇,你聽我解釋。」博淵試圖伸手去拉她,奈何執扇身影一轉,竟是半分未留情面,原地失了蹤影。

博淵還待去追,卻被冥夜辰隻身攔下,訓斥:「不想死的話,趁我未改變主意之前,趕緊滾!」

「讓開!」博淵厲聲警告,「別逼我出手傷你。」

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連最後兩日的溫存也不願意留給他。冥夜辰心中悽然,面上卻是一副桀驁不恭的神情道:「本尊倒要看看,一個連自己心愛之人都保護不了的廢物太子,又能奈我何?」

「扶翊!」博淵喚出扶翊彎刀,原打算削出一招天命龍魂,用火龍困住冥夜辰,施以薄懲,他則趁機抽身去尋執扇。卻不料頭頂上空,兀地出現了大批次披堅執銳的天兵神將,領兵者,有若離,燎原,二郎神,風雨雷電四神,以及五方雷霆大帝。

冥夜辰眉頭深擰,他好像,被天后給算計了。

原計劃裡,是冥夜辰與博淵對戰身亡,散盡修為,毀盡靈根,用自己的護靈草真身,替執扇修復受損的情脈,助忘憂草開花成神。此乃護靈草的使命,是冥夜辰生來就該擔負的重責。九萬年前,他沒能護得住小萱兒,九萬年後的今天,他一定能護!

可為何天后會派這麼多人來殺他?是怕他臨時反悔傷害博淵,還是……另有圖謀?

這也是博淵始料未及的狀況,他明明是孤身來此,從未知會任何人,何以會引來如此多的天兵神將?

觀其形勢,諸神皆是有備而來,而唯一能料定他來此的人,是帝君!

博淵不願再往深處想,板著臉質問:「爾等來此,意欲何為?」

「吾等奉天后娘娘之命,特來此接應九殿下,討伐冥夜辰!」說話之人是五方雷霆大帝之首,手持震天錘,滿面絡腮鬍的中位雷霆大帝。

「放肆!本殿下何時講過要討伐冥夜辰了?還不速速離去!」博淵聖令已下,卻無一人遵循其令,唯若離落於其身側,小聲提醒,「殿下莫惱,這都是天后娘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