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夜如陰,昏昏的夜色,好似船邊的水浪,閃閃發光。為避開朝廷的耳目,他們只能選擇了一條尤其偏僻的道路,避開繁市,往山林而行。

已然在馬車中顛了一天,周僖的胃中有些翻山倒海,想要嘔吐。掀開馬車簾,一陣陣的夜風襲捲著車簾,灌進馬車之內,周僖朝外看著程陰不知疲倦的背影,問道:

“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才行至一半,還未出南慶的邊境。”程陰似是察覺到了些什麼,半側過頭,問道:“公主累了麼?前方恰有一處山洞,今夜便行至此處,在這兒過夜罷。”

周僖不知行了多久,只見天色陰暗,鴉鵲不聞,趕路雖急,但在天亮前,也需要尋一處地方休息,周僖向他點點首:“好。”

程陰喝停了馬,將馬連同馬車一起拴在了洞口處得一片林中,餵了些許草料,便到洞中生火。那是一處不小的洞口,因沒有毗鄰著河水,倒也不潮溼,過上一夜,也能湊合。

自幼在宮闈中長大的周僖,並沒有出過遠門,即使是偶爾跟隨南帝出門祭祖,也是前呼後擁,哪兒用得著自己動手生火?是以此時只能怔怔地看著程陰,撿了一堆乾枯的木枝,往土壤中鑽木,須臾便生起了火。

火光耀閃,亮起了漆黑的洞,讓人多了些安全感。

程陰將袋中的乾糧和水遞給周僖,兩人待在火邊,各懷著心思。

“我在這兒候著,您去睡吧。”良久,程陰先行一步打破了沉默。

“程陰。”周僖心事重重,並無一點的睡衣,眼中印照著火光,卻不曾有一絲一毫的希望:“你說,我們能到南慶邊疆麼?”

如今南慶上下已經亂成一團,而白陰卿如今定是舉國上下地通緝,想抵達南慶邊疆,必定會經過人群城鎮,若想要避開白陰卿鋪天蓋地的通緝,當真容易麼?

“我答應過兄長,定會將你帶出去。”程頡戰亡之前,還不曾忘記護住周僖,如同上一世一般,毫不猶豫地帶她離開。

“程陰,你兄長,可曾有過什麼婚配?”除了是南慶國的公主之外,周僖也不過是個二八年華的小女子,在如今沉重的情勢之下,問出此問題,好似能有一些淺淺的寬慰。

程陰將幾個枯樹枝丟進火堆之中,繼而道:“有過。”

“是哪家的姑娘?”

“戶部寧尚書的長女。”

“那這樁婚事……最終?”

“我兄長常年征戰於外,身側不曾有一名女子,即便是父親與寧尚書定下的這樁婚事,我兄長也從未點過頭。”程陰提及程頡時,總是滔滔不絕,好似瞭解他的一切,知道他的一切。

“為何呢?”

“我兄長道是不喜,親自上門將這樁婚事退了。”

在禮教文俗成風的南慶國,退婚對一個女子的影響,尤其之大,程氏自此與尚書府結怨。。

“旁人問起我兄長具體的緣由時,他皆是閉口不談,可我知道,若非傾慕於公主,兄長也定不會罔顧一族,便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