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拯與許敬宗互相鬥心眼子的同時,長安城太極宮內也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吵。

程咬金與魏徵在大殿之上面紅耳赤,兩人雙目通紅,猶如兩隻鬥雞。魏徵手持笏板,眼珠子被氣得通紅,幾欲對程咬金動手。

程咬金咬牙切齒,若非李績在他身後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衣袖,只怕早就對魏徵施以老拳了。

程咬金見自己無法掙脫李績的魔掌,伸出蘿蔔一般粗細的手指指著魏徵的鼻子大罵道:“魏徵小兒,爾不過一介文酸腐儒,也配在這金殿之上妄議國事?”

“哼,程老匹夫,爾不過一介武夫,又豈能知曉民生之艱難。國庫歲入幾何?支出幾何?百姓賦稅幾何爾可曾知曉?遇事只知一味的逞匹夫之勇,如你這般莽夫高居朝堂之上,實乃國之不幸也!”魏徵一聲冷哼,態度同樣惡劣無比。

兩人在大殿之上已經爭論了一個下午,而爭論之事自然是該不該出兵薛延陀。

“老李,放開老夫,俺老程今天要是不痛揍這腐儒一頓,豈不是辜負了這腐儒口中的匹夫之名……”魏徵嘴炮的威力依舊不減,一句話問出來頓時讓程咬金失了方寸,轉身就扒拉著李績的袖子要他放手。

“哼,程老匹夫,老夫雖說只是一介文官,真要動起手來,也未必就怕了你!”魏徵的反應更是激烈,當下便將手上的笏板一砸,擼起袖子就要開幹。

高坐在龍椅之上的李世民,望著兩位平日裡堪稱國之柱石一般的朝堂重臣,像潑婦一般的互相人身攻擊,現在更是發展到了要當堂鬥毆的地步,頓時一臉黑線。

扯了扯嘴角,李世民對著身旁的王德給了個眼神示意。得到李世民授意的王德瞬間扯開破鑼一般的公鴨嗓子大喝道:“肅靜!”王德的一聲大喝,蓋過了金殿之上兩人的吵鬧。

整個太極宮大殿頓時隨之一靜。

“咳咳。”李世民見狀,清了清嗓子。見諸位臣工的視線都被自己吸引過來,這才對著程咬金說道:“知節,不可對魏卿無禮,卿先退下。”而後不等程咬金做出反應便立刻對著魏徵說道:“魏卿,少說兩句吧,你的苦衷朕都知曉,只是兩位政事堂的宰相都還沒有發話呢,不如先聽聽兩位愛卿的看法?”

“哼!”

“哼!”李世民出面做和事佬,程咬金和魏徵雖然彼此都不服氣,但也不可能真的當著李世民和朝堂眾臣的面赤膊鬥毆。

互相冷哼一聲,便拂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要說兩人為何會在這金殿之上爭論起來,其實原因也很簡單。

貞觀三年之前,大唐獨自應對強大的東突厥汗國有些力不從心。李世民便暗中遣出使節聯絡同為草原大國的薛延陀做盟友。

而薛延陀與吐谷渾等汗國一樣,常年被突厥的高壓政策所統治。這會兒大唐自己找上門來,早就受夠了突厥壓榨的夷男自然是求之不得。

於是夷男很自然的選擇了背刺。貞觀四年春,東突厥亡於李靖之手後,薛延陀的真珠可汗夷男作為李世民曾經的盟友。

也很自然的接管了東突厥的部分故土。但明面上薛延陀臣服於大唐,奉李世民為天可汗,承認大唐對自己的統治的合法性。

暗中卻一直在擴大自己的力量,並且逐漸對漠北的大片草原進行蠶食。

而現在,薛延陀實際上已經控制了漠北以北的大片養馬之地,大唐在草原上已經逐漸從實際統治者變成了一個有名無實的象徵性存在。

又恰好李靖剛剛平定了吐谷渾,大唐國內兵鋒正盛。在唐對吐谷渾之戰中沒有撈到好處的一干武將便以薛延陀漸失臣禮,而我方大軍士氣高漲正宜北征為名,向李世民上書征伐薛延陀。

巧的是李世民也是這麼想的。於是李世民便授意程咬金在朝堂之上將這事兒捅出來,試一試朝臣們的反應。

然後……結局果然不出李世民所料。兩位宰相還沒有站出來說話,素有朝堂嘴炮王之稱的魏徵就第一個站出來將這個主意批得一文不值。

不過魏徵也不是無的放矢,而是結合大唐的現狀,給出了國內窮困,當下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與民休息恢復國力,而後再作他圖的理由。

老實說,魏徵的理由也算是有理有據令人信服。雖然大唐國內平穩了三年,但畢竟才剛剛經歷了一場滅國之戰。

國庫不能說是空的可以跑老鼠,但存貨也確實不多。再加上班師回朝的將士們需要賞賜,立了戰功的將領也需要論功行賞。

如果再馬不停蹄的發起北征,那明年的水利還修不修了?國內的民生還發不發展了?

給太上皇居住的大明宮還修不修了?一句話,打可以,但是沒錢啊,能不能先攢點錢再打?

但程咬金的暴脾氣又豈會聽魏徵說這些?開口就是:“腐儒,畏戰乎?”於是,兩人就理所當然的吵起來了,然後順理成章的發展成人身攻擊,再發展成差點赤膊相鬥。

現在李世民開口,兩人算是暫時偃旗息鼓,不過看兩人的表情,下了朝只怕是免不了一場龍爭虎鬥。

李世民都開口了,作為帝國副相的長孫無忌也不好再裝傻充愣,便硬著頭皮跨出一步,手持笏板對著李世民拱手道:“陛下,依老臣的看法,此事只怕還需從長計議……”長孫無忌話音未落就覺得後背發涼,餘光瞟去卻是一眾武將已經將打量的視線盯住了他。

聽完長孫無忌的話,龍椅上的李世民沒有任何表示,只是輕輕點頭道:“嗯。”長孫無忌見李世民沒有任何表情,只得抵著一干武將們不爽的眼神,咬著牙準備闡述一番從長計議的理由。

卻冷不防被人一把拉進了隊伍之中,抬頭看去,正是帝國宰相房玄齡。

長孫無忌有些疑惑,按照常理,這種事情都是他這個副相說完,房玄齡才會開口。

但現在房玄齡不讓他的話說完是什麼意思?還未等他細想,房玄齡便手持笏板踏出了文官佇列,對著李世民拱手道:“老臣認為,此戰,大唐應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