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拯聞言,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才好。一個本該有著遠大前程的年輕人,落得如今的下場。

別人又怎麼能夠做得到感同身受呢。張拯甚至能在盧慶的眼裡看得到濃濃的死意。

只是如今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地方只有脖子,連自殺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張拯拍了拍盧慶的手,緩緩開口道:“先生聽說過一位大賢,他不是我們漢人,而是遙遠的西方人夷人。也是在同你一般的年紀患上了一種怪病,全身上下只有三根手指能動彈,就連說話也做不到。但他也沒有放棄自己,而是將自己全部的心裡都投入到了學術的研究之中……”張拯想到了後世的一位名叫斯蒂芬·威廉·霍金的人。

給盧慶講述霍金的故事,不是想要以此來鼓勵他。霍金的故事也不是一個可以用來鼓勵別人的事情。

張拯僅僅只是想要盧慶不要放棄活下去的希望而已。隨著張拯的講述,一位身殘志堅的大賢,依靠著三根手指成為了一位偉大的格物學家的大賢逐漸在盧慶的心中生動起來。

只是盧慶自己也清楚,他在學院之中的成績算不上出挑,或許終其一生也無法成為那樣的人。

聽完了張拯的故事,盧慶一言不發。張拯繼續說道:“先生給你講這個故事,不是要求你成為他那樣的人,只是想讓你知曉這個世界上的生活方式有許多種。有的人在經歷挫折後選擇了沉淪,而有的人選擇了不同的道路結出了璀璨的果實。不論選擇哪一種道路,其實都是正常又合理的。”

“先生,人真的能夠飛上天去嗎?”盧慶忽然開口了,眼神之中帶著一絲期翼。

張拯能在他的眼神中,看得到一絲求生的慾望。是啊,生命是寶貴的,盧慶那麼年輕,他也不想死啊。

只是,他需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所以張拯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點頭答道:“可以。”盧慶臉上忽然煥發出一絲榮光,以近乎哀求的語氣朝張拯請求道:“那先生,能否讓我飛一次,能飛上天一次,學生就是死也瞑目了。”

“你說的飛,是什麼樣的飛呢,是上天,還是想要如同鳥兒那般在天上自由的翱翔?”張拯反問了他一句。

盧慶一愣,稍加思索後回道:“學生也知道想要如同鳥兒那般翱翔在天上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只要能讓學生上天就好。學生很想看看在天上看大唐的山河是個什麼樣子。”

“可以。”張拯的回答只有簡單的兩個字,卻無比的肯定。盧慶的臉上綻放出笑容,他知道,既然先生同意了他的請求,那就無論如何也會滿足他的這個願望。

“什麼時候可以?”

“很快。”見盧慶恢復了一絲精神,張拯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你先養好身體,待先生準備好可以帶你飛上天去的東西,就叫人來接你回書院。”

“好。”盧慶輕輕點點頭,心中的死志淡了一點,忽然有些期待起來。他的心裡一直有一個飛天夢,否則也不會被李泰一番忽悠就敢揹著兩隻簡陋的翅膀從翠微山上跳下去了。

而現在既然先生願意出手,總不會還像李泰先生那樣不靠譜吧。……張拯請盧安遣幾個下人將李泰送回了書院。

李泰被李世民抽的血肉模糊,但盧安請來的郎中簡單的看了一下,大多都是皮外傷。

到底是自己親兒子,李世民心裡面雖然暴怒,出手卻還是有分寸的。回到書院之後,張拯便將自己與盧慶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告訴了李泰。

這是既然是因李泰而起,那盧慶這個願望自然也要李泰來想辦法完成才合情理。

朝中御史彈劾的壓力李世民會為他頂住,但李泰的名聲就需要他自己來挽救了。

聽完了張拯的要求之後,李泰的圓臉就苦了下來。他要是有辦法讓盧慶飛起來,也不會讓他落得現在這個下場了。

但張拯可不管那麼多,只是冷冷的說道:“孔明燈的原理你不會不知道吧,浮力與重力的關係可別告訴我你忘記了。”躺在床上的李泰神情一愣,然後思索了一下張拯教過他的各種力的原理。

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驚容,隨後就被無盡的羞惱所代替。是啊,這麼簡單的原理,為什麼自己沒有想到呢?

既然孔明燈都能飛上天去,那把孔明燈放大十倍二十倍一百倍,所能達到的效果不也是一樣的嗎?

李泰一把抓過旁邊的被子將自己的臉給捂住,因為他覺得自己沒臉見人了。

一直以來,他總是以聰明人自居,把其他人視作蠢貨。現在忽然發現其實自己才是最大的那個蠢貨,一時間李泰竟然有一種想死的衝動。

張拯提醒到這個份上,若是自己還不能做出一個真正能夠載人飛天的東西,那不如直接抹脖子算了。

“知道了。”李泰低吼一聲,隨後又被方才的動作扯動了身上的傷口疼得冷哼幾聲。

張拯看著李泰現在的樣子,轉身就出了孝堂去忙自己的事情。以李泰跟隨自己學習了那麼久的知識程度,若是連一個熱氣球都弄不出來,那張拯真的要懷疑自己的教學水平了。

待張拯上了幾堂課回來,李泰已經消失不見了。張拯也不在管他,李泰手上能動用的資源和人手,可比自己這個老師要多得多。

時間過去了三天,當李泰再次被王府的侍衛抬到孝堂門口的時候,張拯便從他的臉上發現了一絲喜悅之色。

“老師,真的可以飛起來。”

“廢話,當然可以飛起來。”張拯隨著李泰來到當初他們燒製琉璃的荒原上。

只見一個巨大的孔明燈被兩根兒童手臂粗細的繩索緊緊的控制在地上。

張拯一看,臉色頓時就黑了下來。對著李泰咆哮道:“蠢貨,你就用紙來糊啊,若是飛到半空之中紙破了怎麼辦?”

“啊?”李泰扣著腦袋,不明白張拯怎麼忽然又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