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李泰為張拯掌起了油燈,藉助微弱的燈光。張拯再次花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終於將函式,平面向量,立體幾何寫完了。

張拯伸了個懶腰,將筆擱回筆架山。然後朝百無聊賴的李泰問道:“你還不走?”皇家的人臉皮厚似乎是天生的。

張拯已經如此明顯的趕人了,李泰依舊笑嘻嘻的回道:“嘿嘿,不走!”

“說吧,有什麼事情。”張拯有些無奈,這皇家的人,怎麼一個個都跟無奈似的。

聽張拯終於問到了正題,李泰生怕張拯反悔,連忙做出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

然後朝張拯問道:“拯哥兒,那個火藥……”然而,張拯在聽見李泰口中說出火藥兩個字的時候,便突然冷冽了起來。

只是李泰似乎完全沒有察覺似的。依舊在自顧自的說道:“我聽說火藥的威力驚世,足以分金裂石,連鄭氏祖宅都被你用火藥夷為了平地,真的假的,能不能讓我見識見識!”張拯的眼睛眯了起來,聲音冷若堅冰。

“誰攛掇你來問火藥的。”

“誰攛掇,沒誰啊,就是我自己好奇而已。”李泰理所當然的回了一句。

然後看見張拯的臉已經冷了下來,不由得叫倔道:“拯哥兒你以為我是傻子嗎?”

“你是不是傻子我不知道,李泰,李青雀,魏王殿下,我沒有耐心和你打機鋒。也沒興趣搞清楚你背後的人是誰。我只想問你一句,你想看火藥的威力,為什麼不去問陛下,反而跑來問我。你,是不是想爭一爭?”張拯臉上很冷,說出來的話,句句是誅心忌諱之言。

但李泰卻依舊臉色不變,彷彿早就知道張拯會這麼問似的。沉默了半晌,李泰忽然問道:“拯哥兒,你覺得,我若是和大哥爭的話,有勝算嗎?”

“沒有!”李泰聞言,似乎並不意外張拯的回答。而是有些疑惑的問道:“為什麼,我用半年時間就學完了書院三年的教程,論起聰慧,好學,機敏,我哪點不如大哥?”

“因為我會幫他!”張拯的回答也很簡單,沒有羅列出什麼亂七八糟的原因,簡單到直抬出了自己。

話語平淡,只是平淡的話語中,透出一股無與倫比的自信,不容置疑。

李泰愣了一下,他以為張拯會給自己講一番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如那些大儒一般,什麼自古以來,什麼禮儀法度之類的屁話。

來說服自己放棄爭儲的想法。卻沒料到張拯的回答如此露骨,彷彿一點也不顧及父皇的想法似的。

“呵呵!”李泰忽然笑了一下,張拯沒有因為自己的年紀小而糊弄自己,這是對自己最大的尊重。

然後李泰忽然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從李承乾的床上跳了下來。然後直接跪在了張拯面前。

“殿下這是做什麼!”張拯眉頭一皺,趕忙起身躲開了李泰跪拜的方向。

在上課時,他是先生,李泰是學生。但是在私底下,李泰是君,張拯是臣。

一位親王跪拜自己,若是傳出去,那後果令張拯不寒而慄。李泰見張拯躲開,也不起身,就這麼跪在孝堂裡。

孝堂之中響起了李泰平淡而又稚嫩的聲音。

“拯哥兒不是好奇,我想看火藥的威力,為什麼不去問父皇嗎。其實我已經問過父皇,是父皇讓我來找你的。”

“陛下讓你來找我的?”張拯的眉頭一皺,李二這是什麼意思,這麼早就要給李承乾樹立對手了嗎?

還是說,逐漸成長起來的李承乾,已經讓他心生忌憚?張拯的思緒還未散發,便聽得李泰繼續說道:“沒錯,就是父皇讓我來找你的,我身後沒有什麼人在攛掇我。或許拯哥兒以為我年紀小,還什麼都不懂。不是的,其實我什麼都懂。父皇去殺大伯和四叔的時候,我已經記事了,我記得清清楚楚。那一晚,下著滂沱大雨,那是我記憶之中雨下得最大的一夜。母后將大哥和我,還有長樂姐姐抱在懷裡,母后的身體,一直在顫抖。我知道他在害怕,我也很害怕,特別是薛氏兄弟帶兵殺到秦王府的時候。母后要我喝下毒藥,我哭著鬧著怎麼也不喝,因為我知道,喝完我就要死了。幸好,幸好在母后捏開我的嘴,要我喝下毒藥的時候,侯大將軍帶兵打退了薛氏兄弟。所以我又活了下來,那種感覺,我這輩子都記得清清楚楚。我打小就聰明,連大哥都說過,論聰慧,他不如我。但他不知道,我從小生得痴肥。如果我不聰明,我就沒辦法討得父皇與母后的歡心。我身邊確實有許多人,一直在跟我說,爭,必須要爭,不爭就會死。但是我不想,我不想五年前的那一幕再發生在我的子嗣之中。你知道嗎,那一夜我害怕極了,生怕父皇兵敗,我們一家人身死道消。但是最後父皇勝了,我們一家人撿回來了一條命。大哥成了太子,我成了魏王。這一切,與當初皇爺爺做皇帝,大伯做太子,父皇做秦王時是何等相似。我現在很害怕,怕我按捺不住我的野心。若是大哥這個太子失德,哪怕有你在幫他,我也必然是要和他爭上一爭的。但是現在,大哥這個太子做得很好,好到我無可挑剔,對待我們這些弟弟妹妹,也是發自內心的愛護。我又怎麼忍心對他出手,所以我甘願做一個太平閒王。我去跟父皇說了我的擔憂,父皇讓我來找你,我願拜你為師,還請拯哥兒收我為徒!”李泰說完,便調轉了方向,不管不顧的朝張拯拜了下去。

張拯神情複雜,他沒想到十歲的李泰竟然活得如此通透。他才十歲啊。

自己十五歲的時候被人稱讚為妖孽!比起十歲的李泰,自己算特麼什麼妖孽,還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張拯目光閃爍,沒有躲開李泰這一禮。但是也沒說收他為徒。只是伸手將李泰扶起,輕聲道:“你不是說你已經學完了書院三年的課程嗎?從明天開始,我的格物課便由你代我去上吧。下課了就來孝堂找我,我教你這些東西!”張拯指了指桌子上那厚厚的一摞稿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