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拯成人了,但是程式還沒走完。還得恭請長輩賜字。所以張拯拜謝了一圈來觀禮的賓客,當了一圈磕頭蟲之後,又恭恭敬敬的來到老李綱身前跪下。

張拯與李承乾不同,李承乾取字已經變成了李淵與李世民父子的戰場。

而為張拯賜字,論聲望,論年紀,論資歷,論身份,老李綱都是當仁不讓。

張公瑾對此也沒有任何意見,見張拯跪在了老李綱身前,笑呵呵的摸著頜下短鬚,臉上露出了滿意之色。

聰明、純孝、尊師、重道。是張公瑾心中對自家小兒子的評價。除了偶爾有些氣人之外,真的沒有什麼好挑的了。

要知道身邊這些老傢伙,對自己有這麼一個兒子可是眼紅得很呢。也得是我張公瑾才能生出這般靈醒的娃子來。

看著從今日之後便算是長大成人的小兒子,張公瑾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傲氣!

如此才華橫溢,機敏過人的少年,是自己的兒子,很難讓張公瑾不驕傲。

老李綱的心態與張公瑾如出一轍。看著跪在自己眼前的這個弟子,回想起這個弟子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

東宮立志,活字印刷,興辦書院,智鬥世家。還有建立報紙,設火器局,為大唐奠立萬世之基。

此般種種,往上數三千年,能在這個年紀同時做出這些事情有幾人?前無古人,只怕也是後無來者!

有這樣一個弟子,老李綱心中由衷的感到欣慰。

“請老師賜字!”張拯恭恭謹謹的朝老李綱磕了三個頭,然後開口請求老李綱賜字。

老李綱撫了撫長長的鬍鬚,摸著張拯的頭說道:“爾少年之時,老夫便知爾性頑劣。就說老夫與你初次見面之時,爵位這等國家重器,到了爾嘴裡也是破碗一隻。少年放蕩,不尊禮教,乃少年人之天性,爾尚能翻然悔悟,老夫心中大慰。《禮記·中庸》有云:‘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老夫知你性子跳脫不能以常理計,今爾成人,惟願日後遇事當多學、多問、多思、多辯。慎之,慎之,再慎之。”老李綱連說三個慎之,張拯當下明意,再次朝老李綱磕頭說道:“弟子張慎之多謝老師賜字。”所謂名字,名字名字,既要有名,又要有字,如此才算一個真正的成年人。

老李綱為張拯賜下慎之一字,也是希望張拯往後一帆風順節節登高。當然最重要的,也是期翼著張拯能改掉粗枝大葉隨心所欲的臭毛病。

老李綱雖然八十多歲了,但是一雙招子依舊雪亮。張拯的缺點與優點一樣明顯,隨心所欲說好聽點是自由散漫,但是說難聽點就是不守規矩。

成人以後,張拯遲早都是要踏入朝堂的,而進入了朝堂,張拯可就不能像在外面一樣由著性子胡來了。

朝堂是一個大染缸,同時也是一個血肉磨坊。上一秒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下一秒就身陷囫圇跌入深淵萬劫不復的人,老李綱見得太多了。

張拯有才華,有心機,有手腕,但是畢竟年紀太輕,也還沒有經歷過風雨的洗禮。

比起朝堂上久經沙場的老狐狸們,張拯還是太嫩了點。所以老李綱選擇用這種最直接的方式,為張拯上了成人之後的第一課。

“苟為王道,謹慎謹慎再謹慎!”張拯在心裡默唸了一句,對眼前這位老人越發感激。

雖然老李綱沒有多說什麼,但是以張拯的聰慧,如何能聽不出老李綱言中對自己的期待。

看著老李綱滿頭銀絲,依舊為自己頂住了來自各方的壓力,心甘情願的為自己籌備著大唐皇家書院的事情。

張拯心中除了感激之外,也有一絲心酸。老李綱一大把年紀了,頂住那麼大的壓力,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給自己這個弟子鋪路。

除了張公瑾之外,老李綱是唯一一個發自內心的願意教導自己的人。也是唯一一個不求回報對自己好的人。

老李綱的好,張拯現在能做的只有將這份好意默默的記在心裡。同時也在心裡暗暗發誓,自己一定會讓這種民族,這個國度,屹立在巔峰之上。

如此,才能不負老李綱對自己的一番心意。

“起來吧。”老李綱笑呵呵的扶起了張拯,對這個弟子越發滿意。……張拯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多聰明,面對古人,他唯一的優勢就是具備了超出這個時代上千年的見識。

但是除了這個,張拯不認為自己能在權謀,勾心鬥角上鬥得過貞觀這一朝放在整個華夏史上都站在頂端的古人。

所以,面對這群人,張拯只能發揮自己年輕的優勢。靠熬,將這群人熬死,將自己熬成老狐狸。

只有當自己熬成老狐狸那一天,張拯才有把握左右大唐這駕列車,駛向自己想要去的方向。

張拯起身,攙住了顫顫巍巍的老李綱的手臂,看著老李綱滿臉的疲態,心中滿是歉意。

老李綱真的很老了,張拯攙住他,像是攙住了一幅骨架。而連續兩天的折騰,也讓這位老人精疲力盡,但儘管老李綱已經非常疲憊。

他的肩膀卻是依舊挺得筆直。為張拯賜字之後,冠禮最後一環也結束了。

但前來觀禮的賓客們並未散去,因為今日算是鄒國公府的大日子。所以鄒國公府早就放出訊息,今天要大宴賓客。

所以眾人依舊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吹著牛逼,然後等著開席。張拯對著已經疲憊不堪的老李綱說道:“老師,晚宴還要一些時間才開始,弟子扶您去休息一下吧。”老李綱抓住張拯的手,笑呵呵的回了一個:“好。”張拯是老李綱的學生,在這個時代,師生關係與父子關係也沒什麼不同。

從稱謂上就能看得出來,師父師父,既是師也是父。從此以後,老李綱與張拯便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休慼與共。

張拯向前來觀禮的賓客們告了聲罪,然後扶著老李綱朝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