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霍說完之後,皇上便一直安靜坐在椅子上頭,安靜的很,不言不語。沈霍被皇上這般沉默的態度,弄得有些忐忑,偏又不敢說出來,只能將心底的忐忑壓住,不說出來,安靜等著。

誰知道皇上安靜了一陣子之後,竟然爆發出來一陣爽朗的笑聲,站起身來,走到了沈霍旁邊,拍了拍沈霍的肩膀。

“後生可畏。”皇上一邊拍著沈霍的肩膀,面上流露出來幾分忐忑之色,問道:“這些法子都是皇兒一個人想出來的麼?”

聽得皇上問話,沈霍不敢隱瞞,忙恭敬的回答道:“時不相瞞,父皇。這些個法子除了兒臣自己的主意之外,也借鑑了幾分前人書籍,算不得是兒臣自己的功勞。”

瞧見沈霍如此謙虛的模樣,皇上果然是更加滿意,面上笑容又擴大了幾分,接著問道:“這法子,方才早朝之上,皇兒怎的不說。”

“這法子盤桓在兒臣腦中,已然有了一些時日。”沈霍面上不由得露出幾分悲憫的光,“兒臣得知肅州百姓遭受洪澇之苦,心中不忍的很,這才想要尋些法子,做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原來如此。”皇上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面上的笑意愈發濃厚,誇讚道:“皇兒這法子,倒當真是想的不錯。一會朕便下個聖旨,叫下頭的那些個官員,按著你這個法子行事。”

眼見著皇上同意自己的法子,沈霍自然喜不自勝,面上的笑容也擴大幾分,對著皇上謝恩道:“兒臣多謝父皇。”

皇上卻只是笑著搖了搖頭,將沈霍從地上扶了起來:“不必道謝。皇兒的法子比起先前的那些個辦法,自然是好上許多。若論謝謝,還應當是朕寫你呢。”

“為了讓百姓過得再好上一些,這都是應當的。”沈霍微微搖了搖頭,格外謙遜的說著。瞧見沈霍這般,皇上嘴上沒說什麼,心底的滿意之色卻是愈發的濃厚。

皇上上下打量了沈霍一番,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不由得問道:“這麼好的主意,方才皇兒為何不在朝堂之上提出來?”

“回父皇的話。”沈霍恭敬答道,“兒臣仔細想了想,還是覺著這法子有許多不妥之處,才沒有在朝堂之上言說,而是私底下來尋您。這也是為了想要讓您在其中參考,看有沒有什麼紕漏。”

原來是如此。皇上聽著點了點頭,眸間閃過幾絲讚賞之意:“這些日子皇兒果真是成熟了不少,先前是朕小看了你。”

這麼說著,皇上的思緒便閃到了幾日之前。那些日子何所依剛剛離開大周,前往楚國和親。沈霍便每日借酒消愁,無心朝政,讓原本對他滿懷期待的皇上,也不由得失望許多。

眼下看著沈霍如此大的轉變,皇上面上沒說,心底卻是極為讚賞的。這般讚賞之情,幾乎要溢於言表,沈霍自然也察覺了。

皇上的意思,沈霍自然明白。回想起自己那些日子所做的荒唐事情,沈霍的面上不由得閃過幾絲自嘲的笑意。

那些日子,沈霍如同在噩夢之中一般。眼看著何所依遠去,為了別的男人再度穿上鳳冠霞帔,去到別的國家,自此山水不相逢,沈霍心頭便痛極,只覺著一陣陣的後悔湧上心頭。

偏偏此時已然沒有了挽回的機會,沈霍便也只能將對於何所依的思念寄託在酒中,過得渾渾噩噩。若不是皇后點醒了他,只怕眼下他還要活在夢裡。

想著之前的事情,沈霍面上不由得劃過幾絲苦笑,對著皇上說道:“父皇莫要再調笑兒臣了。之前是兒臣一時想不開,這才做出這等的荒唐事情,往後不會了。”

瞧見沈霍這般真心認錯的態度,皇上心裡也滿意的很。他先前確實因為沈霍借酒消愁,不問國事的事情生氣不已。然而現在沈霍顯而易見已經改了,皇上便也沒有必要再去戳她的痛處。

“無事。”只見皇上笑著搖了搖頭,“那時太子妃剛剛離開大周,前去楚國,你一時心裡想不開,這也是能夠理解的。”

“你二人伉儷情深,這是不爭的事實。只是,也希望皇兒能記住一句話——自古無情帝王家。”皇上一邊說著,一邊走上前去,拍了拍沈霍的肩膀。

“天下何處無芳草?你是朕一手定下的太子,朕不希望你再因著此事頹廢下去。望皇兒能記得朕今日所說的話。”皇上真心實意的同沈霍說著。

而沈霍聽了皇上的話,卻只是沉默。也不知道沉默了多長時間,沈霍這才找回來自己的聲音,頗為艱澀的同皇上說道:“多謝父皇。兒臣……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