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之外盡是妖族之地,而在瀚海和妖族之間還隔了一道極淵。溪雩曾聽父親溪懿神君說過,這極淵是神族首任天帝所劃之界,不知道有多深多廣,才被稱之為極地之淵。而上古神人魔妖四族混戰之時,這極地之淵亦成了無數因戰而亡的神仙、人類、魔族、妖怪的埋骨之地。所以經年累月下來這極地之淵怨氣極重,陰寒徹骨。

而瀚海不知是哪任神君頗有心思在極地之淵內設牢獄,以致今日成了瀚海懲治重錯者的一個好地方。溪雩就曾很榮幸的在這極地之淵被關了將近八百年,但是也就在這極地之淵的八百年,她潛心修練將自己只剩一半的修為又精進了些許。除此之外,閒來無事的溪雩同樣發現這極地之淵風景獨好。在此處便能見神妖兩族之界,而這界上的蒼穹流光四溢,夜如白晝有五色窮極之光,格外的好看。溪雩剛從極地之淵出來時,還時常夜間跑到這裡欣賞蒼穹流光之美。

此時溪雩獨坐於極地之淵的界涯邊,為著從淵深處吹來的颯颯陰風弄得鬢髮凌亂。她從自己所攜帶的竹籃中拎出了兩壺酒,隨意拿了一壺便自顧自的獨酌起來。

“唉,你就不能等我片刻。兩人對飲,可是比一人獨酌有意思!”

溪雩幾口酒飲罷卻是聽著這颯颯陰風中飄來一男子深沉的腔調。她亦不予理會,只是身側多坐了一個黑色衣袍的男子。這黑袍男子長髮披肩,生得俊俏,單聲音在旁的聽來都顯著蠱惑。他好看的手拿了溪雩放置的另一壺酒,嗅著酒香不禁高興得眉頭都挑高了些許。

“這幾百年過去了方才來看我,想是你那抹殘魂已經快種成了吧!”黑衣男子拿著酒壺仰頭痛飲了一番,方才不緊不慢的詢問道。

“嗯,應該是快養成了!”溪雩說罷將自己手中的酒壺放置一側,臉上卻是無甚表情,言語間多了些落寞。她轉過頭看向這個喚作阿杋的黑衣男子,便是她八百年前在極地之淵所結識。同樣也是這個男子告訴了她用瑤池金蓮子種魂養魂的辦法。

“其實我挺擔心的,若是這金蓮子種出來的是個蓮蓬咋辦?”

“怎麼會是蓮蓬?”阿杋一口酒噴了出來,他當即別過頭看向身側的溪雩,鬱悶她腦袋裡裝了些什麼東西竟擔心這事兒。

“那太乙金仙給哪吒的肉身便是蓮藕,人身也只是法術幻化出來的。而瑤池金蓮子種出來的不同樣該是蓮蓬!”

“瑤池上古金蓮結出的金蓮子豈是那太乙老兒自個瞎搗鼓的蓮蓬能比的,沒法比好嘛!”阿杋說到最後抑制不住激動,為著溪雩這番說辭氣的直跺腳。因為這無疑是對他的不信任,質疑他的能力。雖然按常理蓮子種出來的自然是蓮蓬,但瑤池的金蓮子有孕魂生骨之效。就算是蓮子種出來的也不會是蓮蓬。為了力證自己所言非虛,阿杋又掐指卜算了半天,而後胸有成竹的看向了溪雩。

“我方才替你卜算過了,錯不了,是個女孩!”

“真的?”溪雩聞言臉上多了些許的期待,方才覺得自己這數百年的心血沒有白費。

“比珍珠還真!”

“阿杋,你究竟是什麼人?”

溪雩對上信誓旦旦的阿杋眼神不禁迷離,他不知從何而來卻盡知六界之事,顯得有些高深莫測了。

八百年前她被父親關在了極地之淵,有一年這瀚海特有的青曇花長在了極地之淵的淵底。她與阿杋因這青曇花相識,因在無極淵的日子太無聊,也便與阿杋互有往來。

後來阿杋知道溪雩執著於姐姐墮入輪迴之事,最後因一抹殘魂傷透了心。於是便告訴了溪雩用金蓮子養殘魂的方法,不過自然是有條件的。那便是要溪雩拿他們瀚海這獨有的青曇花作為報酬。

青曇花顧名思義便是青色的曇花,六界之中只得瀚海方有。而這青曇花千年萬年開得隨意,沒有定時,且一朝即謝。究竟是有何用溪雩卻不知道,連同溪雩的父親也不知道。

因為這花生的極其的隱秘,沒有種子沒有根莖,可能生長在瀚海的任意角落。而這花凋謝之後頃刻化作虛無,即使在這開花的地方也尋不到任何痕跡。溪雩小時候覺得這花好看便格外的留意,也會格外上心去摘取。後來長大了覺得玩夠了,倒沒怎麼上心。卻是不曾想這在極地之淵的阿杋,一個男子竟然喜歡這般虛無的東西。

阿杋對於溪雩這個問過不止千百遍的問題,總是一笑而過不予理會。而這次他卻是破天荒的有了回答的興致。他一臉的認真看向了溪雩只道。

“溪雩,你只需知道我不是凡人,再者我是你師兄!”

“師兄?”

溪雩再飲了一口酒不禁覺得這個阿杋是在騙她,明知她當年發下了誅心的誓言,不能向任何人透露關於他的隻言片語。自然也不能向他人詢問關於他的事也無從求證。

當然為求公平,這阿杋也向她許下了誅心的誓言,絕不會做傷害她的事。而他們當中只要一個違背誓言,既然是誅心了那定是要死的,還是灰飛煙滅、不得輪迴的死法。

“我爹從未收過徒弟,我又哪來的師兄。阿杋你就算要攀關係,也該說是表哥、堂哥什麼的!”

“小丫頭,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說的可都是實話!”阿杋說著對於溪雩的不相信還唉聲嘆氣一番,顯著好些難過。不過片刻卻又是帶起了笑顏顯著幸災樂禍的瞧向溪雩道

“你呀,與其好奇我是誰,倒不如想著給那即將出世的女娃找個靠山穩妥!”

“靠山,我為什麼要找靠山?”

“你爹溪懿神君那剛正不阿,寧折不彎的性子可是會容得下那女娃。有朝一日你這秘密被發現了,你覺得單憑你一己之力可能保全那女娃的性命?”阿杋嘴角不時勾起了一抹笑意略顯深沉。而他這一番話卻是字字都說到了溪雩的心坎上,引得溪雩一陣煩憂。

“這天下之大,六界之中。你讓我上哪找靠山啊?”

“喏,你的靠山來了!”阿杋話盡拿著酒壺連同這一籃青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溪雩迴轉過頭便是見著從不遠處徐徐走來的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