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池秋不客氣道:“那是你的骨肉,怎麼有你這麼冷血的人。”

他們來到走廊,宋知薇說:“還是那句話,沒人對他負責,將他扼殺就是最大的負責。”

陸池秋失去過孩子,她現在想到那種感覺都覺得心痛不已,完全想不到有人把這件事說的如此輕描淡寫。

而且面前這位,還是建立在自己身體得付出代價的情況之上。

“那拋開戚宿不談,你真覺得自己一個人承擔不了嗎?”陸池秋說:“我還以為你是個很獨立的人,沒想到也是個懦夫。”

宋知薇攥住筆,責任書此刻在她的手中無比沉重,她覺得自己快要脫力,只好藉助旁邊的牆壁站穩。

陸池秋虛扶了一把,從她的手中拿過筆,飛快的在自己筆記本上寫了一串數字,又將紙張撕下來遞給她。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可以幫你解決一些疑問,如果需要陪床,也能打給我,畢竟咱們水火不容,不用擔心我會說出去幫你賣慘。”

說完這句話,陸池秋就轉身走了,將空間留給了她一個人。

宋知薇麻木的走到旁邊的椅子坐下,她不得不承認,做決定的時候有賭氣的成分。

冷靜下來一想,陸池秋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她為什麼一直想戚宿的原因,難道世界上所有的單親家庭都是苦難的嗎?

她和她母親的遭遇,更多的是遇人不淑,而不是她們本身。

宋知薇重新開啟檔案,這回怎麼都下不了筆了,兩個想法在她的意識中拼命拉扯。

一方面她覺得打掉才是對孩子好,一個拇指大的沒成型的肉塊懂什麼。

她應該及時止損,趨利避害,將這個可能的拖累丟掉,趁年輕去開始新生活。

另一方面她又覺得自己殘忍,那是她的孩子,他會在漫長歲月中慢慢長大,變成一個獨立的個體,他是唯一全身心屬於自己,無條件愛著自己的。

他連線著她的血脈。

也是她轟轟烈烈愛過某個人的證明。

宋知薇強迫似的握著發抖的右手,將其按在簽名欄裡,然而剛劃了一橫,墨色的字跡就被大顆大顆的眼淚浸溼。

她愣了一會兒,崩潰的捂住了自己的臉,指縫瞬間滲出水跡,她剋制住情緒,咬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可貫徹骨髓的痛是忍不了的,數秒之後,嗓子中擠出一聲變調的哀嚎。

她哭的痛徹心扉。

這也是宋知薇第一次這麼悽慘的哭泣,哪怕在和戚宿分手提離婚時都不曾有過這麼外放的情感。

是她明知道前方是粉身碎骨的懸崖,後方是春光明媚的坦蕩大道,依舊頭也不回選擇前者的痛苦。

這一刻,她不知道是該恨戚宿的不信任,還是痛斥自己的不理智。

她確實想留下這個孩子。

“如果實在捨不得,就留下,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那位冷漠的醫生走出來,遞給她一張紙。

宋知薇淚如泉湧,根本停不下來,她道了一聲謝謝,隨後異常平靜的說:“我不做了。”

“好。”醫生說:“孩子是你自己的,沒必要把決定掛在一個不可靠的人身上。”

淚眼朦朧間,她看見醫生的背影,竟也有幾分蕭索。

宋知薇在走廊坐了很久,直到中午醫院下班,她才堅決的走出了醫院。

這一刻,她覺得無比的輕鬆,她不需要反反覆覆來會跳躍,也不需要屢次權衡,這個決定是她自己做的,孩子也是她一個人的,誰都改變不了。

她不會讓他重蹈覆轍,變成她和母親的翻版。

同時,她想到了那個被摔碎的手機,裡面有她所有的資訊和工作檔案,哪怕她想離開這裡,也得回去將它拼好。

意料之外的是,戚宿竟然還沒走。

他在門開啟的瞬間就轉過了頭,帶著木質調冷香的凜冽氣息從沙發逼近到門口,僅僅是那個平淡無波的眼神,就讓宋知薇頭皮發麻。

戚宿如毒蛇般盯著她,陰沉的問:“你去了哪兒?”

“醫院。”宋知薇冷靜答道:“打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