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瞬間開了,穆娘子著一身長白襖由兩名女子左右擁護著走了出來。她髮髻高聳,雲鬢間插著一朵牡丹花,雙耳上的明珠輕蕩,伴著她臉上迷人的笑容,清新脫俗。

我的眼光只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便不自覺地落在了她的腹部,不過因為月份太小,倒也看不出來她有身孕在身。

“哎喲,這外面太陽看著暖和,可還有涼風呢。”錢管家變了臉,飛速衝進屋去,取出了一件大紅色的斗篷親自給穆娘子繫上了。

“好了,我哪有這麼嬌氣。”穆娘子無奈地笑笑,朝前面的石桌一指,對我道:“要不就在這裡曬曬太陽?”

“是。”我應道,朝穆娘子左邊的暖心點了點頭,又瞟了一眼她右邊的女子,也是長得端莊秀麗,看起來比暖心年長,不知是不是以前王佳佳提過的那個三十出頭了還沒嫁人的錦繡。

“坐啊!什麼時候這麼拘束了?大正月的,你上門來可是貴客,香嵐,上茶!”穆娘子笑道,先行落座。

我看了一眼鋪著墊子的石凳,小心坐上去,感覺比坐在自家床上還要柔軟。

“今天突然造訪,打擾了。”我低頭道,平日裡也就到王佳佳他們家串串門,還真是不習慣。

“佳佳的事,我也很難過。她是昨天上午下的葬,我給她準備了上好的棺木。”穆娘子說著,重重嘆了口氣:“真是可惜了,她還那麼年輕,她說想跟我學化妝,想把自己變得漂漂亮亮地出嫁,技術還沒學到家呢。”

“娘子,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千萬不要悲傷,以免動了胎氣。”暖心勸道。

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虧得王佳佳還把她當成最好的朋友,怎麼聽她這話毫無悲傷之情呢?

“請慢用!”一位女子端著托盤過來,將一杯熱茶擺在我面前,而後將另一隻帶勺子的碗遞給了穆娘子。

“她是我昨天新買的丫鬟,東昇給她取名香嵐,香氣的香,山嵐的嵐。”穆娘子介紹道。

“哦,多謝!”我微微點點頭,脫口而出,話畢又迷茫了,我身為客人,需要對她家的丫鬟道謝嗎?

果然,錢管家忍不住笑出了聲:“主子,他倒真是客氣啊!”

穆娘子斜了他一眼,起身挽起女子的胳膊:“李江湖,你抬頭看看,覺不覺得她長得像一位故人?”

故人?我好奇地看去,頓時只覺得一陣目眩,口中忍不住喊出了她的名字:“佳佳!”

穆娘子微微一笑:“你也覺得她長得像佳佳?”

我仔細端詳著面前的女子,只見她細長的眉毛,大大明亮的眼睛,臉龐清秀泛著紅暈,兩片紅唇微微上揚,對我淺淺一笑,又迅速低下頭去。

“像,臉型,嘴唇,不,眼睛,她的眼睛,特別像!”我一時激動起來,再次細看一番,又失望了:“只是有幾分神似罷了。”

王佳佳,我再熟悉不過的女子,她已經不在了。縱然眼前這女子眉眼間與她相像,可面貌明顯不同,她的面板細膩透著光澤,更沒有王佳佳左臉上那道獨有的疤痕。

“昨天安葬了佳佳回來,暖心突然拉著我說她與佳佳長得頗相,我一看果然如此,看她獨自流落街頭,便買進府來了。”穆娘子說著,朝她揮揮手:“你下去吧,給他也盛一碗藕粉丸子來。”

“是。”香嵐應道,連說話的聲音也比佳佳要柔和多了。

我突然想到了小穆說過的話,問道:“你就買了這一個丫鬟嗎?”

穆娘子吃了口丸子,朝左右指指:“錦繡在我身邊伺候已經快四年了。暖心,四個月前剛進府,你不是知道嗎?”

“這麼大的府苑,你就三個丫鬟?”我看了一眼錢管家,算上他,難道也就四個僕人?

穆娘子嘴角勾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還有一個,呵呵,一個細作,正在後院洗衣裳哩。你想看看嗎?也長得夠水靈,可惜,不安好心,居然敢算計我。

臘月二十九,東昇被人冤枉割了祝大娘的舌頭,就是那個賤人鼓搗我去雲隱庵上香,從那以後我就覺得她有問題了。既然她願意做我的丫鬟,不好好兒調教一番,倒還真對不住我黃伯父辛苦栽培。”

我終於鬆了口氣:“你都知道了?”

“那是當然,我的眼裡可容不得沙子!”

“娘子,衣裳和被褥已經洗好了。”又一名丫鬟小跑過來,對穆娘子說道,眼神卻偷偷打量了我幾番。

難道小穆在雅間提到的就是她嗎?她就是襄主安插在穆府的細作?

“哦,絲雨啊,辛苦了,你去看看歐陽的柴劈完了沒?把柴都搬到柴房去碼好了,要幹完了活兒才有飯吃哦。”穆娘子溫柔地說,而話語間卻帶些狠毒。

“是,娘子。”絲雨擦了把臉上的汗水,朝前院去了。

“小錢錢。”穆娘子招了招手:“你去後院看看,絲雨那些被褥晾好了沒?這寒風吹的,可別掉在了地上,要不然,可又得重新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