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兩塊帕子,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怕是今晚又要失眠了。

冰蠶絲帕的清涼也無法驅逐屋裡的悶熱,而那塊黑色的帶夾層的布帕子,更是讓人心慌意亂。

我悄悄地起身,見屋外已經全黑了,隔壁阿孃的房裡也熄了燈,街上打更的早就敲完了一慢一快節奏的三次梆子,應該早過了一更。前兩次死者都是在戌時末左右出的事,如果不是偶然,今晚還會死人,那這個時候,將死之人應該正在萬花樓吃酒快活吧。

我覺得有必要去查個明白,雖然我不是捕快,可是這一切有關穆娘子的清白,我覺得我有必要去管管閒事。

萬花樓位於城南一條繁華的街道,等我從家裡趕過去,街上的行人早就是寥寥無幾了。亥時一到,所有夜市都得收攤,這是襄州城歷年來的規矩,就連萬花樓這種場所也不可再在門口招攬生意,除了留宿的客人,其餘客人只得悻悻離去。

看著那一個個踉踉倉倉的身影,我一時迷茫了,我不知道他們是些什麼人,為何會來此地逍遙。雖說那依依不捨地在門口送別的女子個個含情脈脈,可是又有誰是真心實意?雖說一個個都是花容月貌,可是她們陪了那麼多男子,哪還有什麼清白可言,說不定身上還帶著髒病呢。

如此一想,我又後退了兩步,生怕被那些女子看見了不好脫身。可是,轉念又一想,她們也只是為了生計,說白了就是要賺錢,像我這種身著短布衫的窮小子,估計湊到門口也沒人搭理吧。

默默地躲在牆角盯了一會兒,正被蚊子咬得抓耳撓腮之時,一道白色的身影尾隨一名男子朝東邊去了。

白衣女子!穆娘子?

我心頭一緊,連臉上的包也不覺得癢了。

那一身純白的紗裙在萬花樓的燈光下如同一道白煙飄過,很快便融入到了夜幕下,成了一道若有若無的白影。

我努力穩住腳步,待她走出了大概五十步遠,才藉著夜色慢慢跟了上去。

月亮終於從空中露了臉,似乎剛想起來夜裡該它當值了。周圍的一切也逐漸清晰起來,穆娘子的身影卻仍是那麼飄渺,只是她此刻除了一身白紗裙,還戴著白紗斗笠,更多了幾分神秘。

我藉著街道上的樹隱藏著,終於,她身前的男子似乎覺察到有人跟蹤,猛地停了下來,滿臉嬉笑地晃晃悠悠著朝她走去,還朝她伸出了手,似乎想摘下她的白紗斗笠一睹芳容。

穆娘子也停了下來,四下看了一眼,突然拽住那男子的胳膊,往後一推,同時又一腳朝他雙足掃去。

那男子本就醉得步態不穩,猛地被人一推一絆,整個人便朝後倒了下去,隨後抽動了兩下,便沒了反應。

“啊!”

我驚得一聲差點叫出來,卻被人從身後捂住了嘴。

“別動。”一個男子在我耳邊喘著粗氣,聲音低沉地呵斥道。

我努力推開他的手,不禁臉上一陣火燎般的燥熱。我李江湖好歹也是個堂堂七尺男兒,卻被一個男人貼得如此近,實在是太尷尬了。

可是他卻絲毫沒注意到這些,見我掙扎,捂我嘴的手倒是鬆了,可是雙手卻重重地按在我肩頭,把我整個人壓得半跪在了地上。

此人一定會些功夫,要不然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力道。我雖心中惱怒,可是奈何不是他的對手,也就只能任他宰割,當然了,使勁兒瞪他一眼,表示一下憤怒總還是要的吧。

於是,我將一腔怒火聚集到了臉上,咬牙切齒地瞪大了眼珠子偏頭朝他看去。

“龍……龍捕頭……”

剛看清他那張臉,我的怒火便如遇到了暴雨,瞬間熄滅。

沒錯,是龍雨寒,天眼隊的領隊龍雨寒———王胖子的好友那個蒙瘦子的徒弟。

他怎麼也在這兒?難道天眼隊也察覺到接連出現的兩起意外有問題?那麼說,他如我一樣,也是特意來守株待兔,等兇手作案的?

兇手?穆娘子!

我趕緊朝前看去,空曠的街道上除了地上那一動不動的男子,哪兒還有什麼人。

按在肩頭的力量突然撤了,龍雨寒一個健步向遠處的男子奔去。

我也趕緊跑過去一看,只見剛才還色咪咪企圖對穆娘子動手動腳的男子正仰面倒在地上,滿臉蒼白,在他的身下,鮮血正逐漸擴散開來,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

很顯然他已經成了屍體了,而死因,怕是也只能算是意外,除非……

“剛才的事不許說出去,聽見了沒?”龍雨寒認真檢視了一番,突然起身對我命令道。

“啊?”我一愣,不知他到底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