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一定拒絕了吧?」李塵問。

書生看他一眼,給出的答案卻讓他大吃一驚,「當然沒有,當時的你和如今不同,還曾說出花開堪折直須折,在世上處處留情,世上的十分風流,其中九分都讓你佔了去。」

接著,他許久沒有聽到李塵的回覆,轉過頭去看,才發現這位見面許多次,每次性子都有極大變化的好友,神情裡竟帶著恐懼。

李塵看著書生,幾乎一字一句詢問,「你確定,我當初對男女之事,風流至此嗎?」

書生疑惑於李塵的反應,道:「你何必這樣?世上雖有大義,但如男歡女愛也並非邪路,人之大欲是常情,小歡更是常事。」

但李塵看著他,這個平日在書生面前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難有變色的好友,幾是睚眥欲裂。

他詢問書生,「你可知道我的身世嗎?」

書生見他的神情凝重,明白這裡面一定有自己都並不清楚的隱情,「那是自然,你我第一次見面時,我便問過你,你說自己的生平頗為感慨,只因為你生來是洞中世界一不得寵的皇子,只是修行天賦絕佳,也正因為如此,備受所謂的世家排擠······」

書生的說法聽似沒有問題,但李塵一句句聽下去,神情就愈發難看。

他甚至開始懷疑眼前書生的身份和這番話的真實性,

方才他察覺異常,是從若雪這件事開始的,

只因他的存在從某種程度上說,本是世上不該出現的人物,畢竟一切都是經過大長老的安排,甚至連男女之慾望都消除殆盡,這也成了屬於他的獨特符號。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上一世這種符號並未出現,那就只有一種情況,他並未經過和遭受大長老的安排。

「也就是說,如果有了男女之慾,你根本不應該存在!」書生聽了李塵的解釋,終於明白他方才面色大變的原因。

再看李塵瞧他的神色,書生當然明白這種懷疑的由來和目的,嘆息道:「我該在每一世都問一聲你的出生,或許就能明白其中的原因。」

李塵的心頭翻江倒海,將種種可能都以最差的結果去推測,如眼前書生的確是有所圖謀,因此才會欺騙他,接著從最壞的結果向前推測,瞭解其中的動機和可能性。

但是,當所有可能性都一一排除,或他琢磨不透動機時,最後能夠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一種:他的身世還有隱情。

想到這裡,李塵竟覺得有些可笑,想不到自己從出生開始就因為自己的身世而遭到種種懷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真正種族,後來終於從大長老的口中得知真相,經歷了種種煎熬才勉強接受,結果現在告訴自己,之前關於自己身世的所有了解,竟然都要重新推翻?

這算什麼?飄零百年,歸來仍舊是個野孩子?

「李塵!」

「李塵!」

書生的聲音恍恍惚惚,直到最後他重重拍在李塵的肩上,才見李塵回神,驚覺自己方才已陷入了執念夢魘,已是冷汗涔涔。

「你沒事吧?」書生擔憂地瞧著他。

李塵苦笑道:「我曾經以為自己早已經走出了關於原生的缺陷,如今才知只是自以為,。」

其實還有半句話他不曾說出來:當初他看遍了世上的典籍,見到這樣一句話,說世人隨著時間的流逝,總以為自己已經擺脫小時候經歷的某些夢魘或痛苦,其實過去很多年後,某一天的午夜夢迴,好似回到了小時候的某一天,重現了當年讓自己恐懼的場景,驚醒之後才猛然明白,原來自己從未真正走出原生環境的圈。

這個世界無限大,而原生環境是一直困住你的繩子,你嚮往自由,所以一直嘗試擺脫那一條繩子,因為你的努力,某一天你突然發現自己能夠活動的區域越來越大,你以為這是自己繃斷了繩子,以為這就是真正的自由。

但其實,繩子從來沒有從你脖子上鬆開過,你以為自己走得很遠,回頭再看,才發現那條繩子一直都跟隨著你,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讓繩子變得有彈性,讓屬於你的牢獄看似擴張一些。

書生不明白李塵的心思,但是也知道這位心情不佳,嘆息道:「或許,改日我們再」

「不必。」李塵卻打斷了他的話,在書生的愕然神色裡,道:「不必改日,接著說吧,上一世,姑且算是我自己吧,之後如何離開長街?」

一個人的成長,到了某些時候,一定是能夠正面自己情緒的變化,並且有能力收拾和解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