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半個月的平靜。

這段時間裡,彷彿所謂末法完全不存在,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地界兒因此傳出噩耗。

李塵常因為自己本身的不作為感到焦慮,但是在偶爾的放鬆裡,索性也不去想什麼,用盧翰當初的勸慰去說,就是人生難得有鬆弛的時候。

因為有混沌清氣的緣故,李塵雄踞於劍世界的每一處,當然對張弛有度的道理十分清楚,只是他生來性格就有危機感,難以做到真正的鬆弛。

幸好,現在有書生夢境阻隔的這個藉口能讓他有自欺欺人似的短暫放鬆。

玄立對他的性格做出嘆息,「殿下,你何必如此?世上雖有必承其重的說法,可你未免給自己的時間太緊張,最後要完成的事業太苦太重。」

紅雪在一旁吐槽,「是啊,他這豈不是在自討苦吃?」

在這方面,反倒是王庭太一最理解李塵,他:「倘若他不給自己一些苦頭吃,將來真的有事情發生,在他背後的千萬生靈就要遭受更多的罪責,這豈不是他給別人造成的麻煩?」

他看似說的是李塵,實則也是在說他自己。

紅雪不能理解,問道:「這怎麼能算是他造成的麻煩?你的意思是,倘若這個世界上面沒有他,這些罪責和痛苦便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他背後那些生靈便不會遭受這種痛苦馬上?」

王庭太一道:「但是,他,或者我們,終究站在了這個位置上,許多時候你要明白,我們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並不完全是因為自己本身,本來就是因為這個世界需要,以及千萬人的需要,哪怕就算沒有我們,仍舊會有其他人站在這個位置上。」

對於他這番話,紅雪倒罕見地並未反駁,玄立和李塵也深以為然。

他們這些人的共通點,都是不只活出一世,且都曾站在世上的最高點,他們都很清楚時勢造英雄的說法。

一個人正值輕狂的年紀能夠有所作為,不可避免狂妄自大,只是無論多麼有本領的人都絕難可以幾千幾萬年一帆風順,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都經歷過從高處跌落谷底的反差。

在巨大的反差下,幾乎每一個人都忽然明白,自己走到這個位子上,許多時候都只是運氣使然。

最後反而是李塵勸誡紅雪二人,「一個人生來就會因為飢餓而哭泣,可見一個人生來的本能就一定是有所企圖,仔細想一想,一個人假若生來只有幾十年,無論修行與否,都只有這麼短暫的時間,那麼人這一生能有這麼幾天的放鬆時間已經是極難得的事情。」

他看向玄立,道:「大師你常說人無完人,這個完人,說來不該只是道德上,那只是一個人生來立體的某一個面,倘若從世上每一個人每一個想法觀點去瞧世上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在正史上留下姓名的聖人,又何談賢能?」

李塵環視眾人,「我這種人,生來便自知一聲的毛病,就算自知焦慮是咎由自取,是無所作為,也仍舊不得已而為之。」

至此,眾人不再勸誡。

半個月後,上界忽有極轟動的聲響!

是兇物劫難,是太古時期末法時代的異象。

······

······

「半個月的平靜,其實要超出我的預料。」王庭太一說道:「當年的末法,遠比現在要早一些,那一天你們攔截了追殺那幾名七境天驕的兇物劫難,是原本的開始。現在看來,因為你們的出現,它也有些疑惑,這半個月的時間,應該是對你們的觀察。」.z.

玄立笑道:「對它來說,這世上應該所有生靈都是眼皮子底下長起來的,突然有幾個外來人物出現,當然要仔細瞭解一下。」

他們交談的間隙,天地之間的隆隆聲愈發嚴重。

這一次,李塵終於親眼看到了一直以來只聞其聲卻不見其真容的所謂兇物劫難。

從鋪天蓋地的天哭開始,猩紅的光芒從九天之上開始向下流動,經日月同光的加持,落在地上便無一處不是血色。

「這一天開始,有戾氣自生,那些心性、修行低一些的,陸續瘋狂,失去本我,開始殺戮。

那些本來漂浮在世上的元力,本該護持生靈的元力,竟然鋒銳如刀,經脈韌性不足的,再難修行。」這是王庭太一的說法。

但李塵看得更加真切,搖頭道:「這並不是元力的問題。」

他的瞳光如從地面緩緩上升的幕布,一直通往虛空,只見那些向下蔓延流動的猩紅光色,每一分都摻雜無數蟲子似的擁擠戾氣。

這些是過去上界無數生靈的慾望情緒,對於天道的種種憤懣和祈求。

現在,這些負面情緒生於萬物,終於又回到了生靈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