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七上前一步攔下程芷安,道:“上山前我們殿下已經說過,鎮守隕墨山本來就是為了天下太平的大義,我們義不容辭不會推卸,給我們半天時間,明日一早去往山下。”

李懷微微一笑,“當然,本該如此。”

等到李懷帶人出了營帳,崔昊一語道破李懷剛才幾句話的目的,“你們這一趟,除了那些魔物外,更要小心李懷他們。”

小七當然知道,李懷想趁著在殿下來之前讓他們合理地死在山上,但是因為崔昊和程芷安的身份特殊,就只能找個法子將他們分開。

偏偏李懷剛才的每一句話都在規矩以內,誰都挑不出毛病。

小七回頭看一眼秋風,說道:“多加小心,一旦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就逃,一切等到殿下上山以後再說。”

秋風卻笑著說:“我不能逃,和殿下的名聲比起來,我這條命算得了什麼呢?”

小七深深看她一眼,心裡暗想著殿下的離魂咒怎麼會厲害到這種程度,還是說,秋風對殿下本身就有除了離魂咒以外的情愫?

鬼蜮裡。

大長老連續吞服三顆一旬丹,眼看李塵得了神劍的認可,毒性再也不能壓制,黑色的鮮血噴湧,踉蹌跌倒。

李塵大驚失色,上前扶住大長老,甚至沒有去看身後剛剛得了的神劍一眼。

老人只是擺了擺手,雖然虛弱,臉上卻有釋然的笑意,“我本來就時日無多,能在死前為你做點兒什麼就已經足夠了,只是可惜,不能親眼看你接受第二次傳承。另外,傳承結束前,千萬不要將我身死的訊息讓任何人知道,否則你要接受便是千難萬難。”

說著話,大長老反手握住他的手道:程千里和崔旭死的時候我就知道,當年叱吒風雲的舊人一個個隕落,一切都是宿命。千年前,兩族天才湧現爭雄,最後人族聖朝建立,現在,當年的人物都已經老朽不堪,終將死去,世間的一切,也終將傳到你們手裡。”

罩子一樣扣在四周的黑暗裡,老人的眼睛熠熠閃爍著紫色光亮,他是窮奇血脈的異種修行,向來以兇惡聞名,這一刻卻只是平靜地,低低地,像普通老人一樣向兒孫囑託,給兒孫告誡。

腳下是遍地翻起泥土的墳場,四周是幾乎沒什麼活著生靈的詭異地界兒,在天邊穿梭如鬼哭的風聲呼呼裡,還有偶爾響起的怪異迴音,嶙峋險惡的一片天地裡,兩個多年扶持的老小互訴此生最後一次衷腸。

“以後,就再也沒人能再託著你走了,只怪我不能多陪你一程。”

老人愧疚地看著面前這個由他一手養大的少年,又深深地閉上眼睛,“你生來就被我,被妖族的人安排了每一步前路,從未自己要求或者選擇過什麼,十年前,把你從妖族送去人族,看你大哭不肯離開的時候我就問過自己,為什麼要把妖族的前途壓在一個孩子身上。現在,我命已至此,想問你一聲,你到底願不願意做我們妖族的聖子?”

但沒等李塵回答,老人又馬上搖了搖頭,“罷了,你不必告訴我答案,我只是想和你說,如果這一切,都不是你願意過的日子,出了鬼蜮以後,不要管什麼人族妖族,也不必去看什麼傳承和皇位,你只管找個地方安安靜靜,過一生富足和安穩就夠了。”

“我根據祖地命書和預言謀劃了這許多年,只是為我自己的心頭安定,從來不是要將你困在這些謀劃的囚籠裡,如今將你送進鬼蜮,能為你做一件兵器,我心願已了,因此,不論你做出什麼選擇。”他說出這一生最後一句話,“我都絕不會怪你。”

在一片能把人逼瘋的死寂裡,大長老的身體逐漸失去溫度。

李塵一動不動,靜了不知道多久。

他天生地養,無父無母,過去的所有歲月裡,除去這個老人,再沒有人能給他任何照顧。直到剛才,大長老那句以後再沒有人託著你了,李塵幡然醒悟,在這個世界上,從此就再也沒人能擋在他前面遮風避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