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柳將那晚見到的黑影細細描述後,便趴伏在地,遮住臉上驚疑不定的神色。

“你是說那影子將頭髮披散在腰間?”文月城聽她講完,彷彿豁然開朗,但是新的疑問又浮上心頭,他繼續問道:“你確定是個男子?”

那晚的黑影已經在記柳的腦子裡過了一遍又一遍,昏暗的環境下,她可能會看錯外貌,但是走路的姿勢絕對不會看錯。

她點頭說道:“民女確定。雖然那人弓著背,但是能看得出來身材高大,他離開的背影挺直,步伐勻稱,絲毫不見慌亂,絕對不會是女子。“

文月城聽她說完,沒有立即問話,他側身靠在椅背上,修長白皙的手指不斷敲擊桌面,一下一下彷彿重重擊打在記柳心頭,她忍不住將頭埋的更低。

她說謊了,她看到的遠不止這些,可是此時記柳並不後悔。

隨著文月城手指傳來規律的敲擊聲,時間慢慢過去,雨水也漸漸小了下來,他突然問道:“你帶來的也許是破案的關鍵線索,報給門房就能進來,又何苦敲這鳴冤鼓,白白捱了二十下,倒是叫本大人心中不甚自在。”

“民女有罪,”記柳忍住身上的哆嗦,將自己早已想好的說辭委委道出:“民女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著實慌亂,在此之前竟還想著把那晚的事情爛在肚子裡,帶上爺爺回村子。”

知情不報,視為重罪,旌國對這種人從不姑息。

律法有言,知情不報者,若被發現一律等同幫兇處理。

記柳說完停頓一下,她沒有聽到文月城搭腔,只能繼續忐忑道:“誰知剛要出發,雷聲四起,想來是天神也瞧不上民女此等行徑,在提醒民女。”

“民女自知隱瞞不報天理不容,安排好爺爺,通知了一下送我們爺孫倆回去的大叔後,就立刻趕了過來。”記柳將早已備好的說辭流利背出,三分真七分假,倒是讓文月城一時挑不出錯來。

他挑了挑眉,收起狐疑道:“照你所說,這二十板子挨的著實不冤枉。”

“你將老爺子送回村子之後再回來,案子結束前,你先住在縣衙裡隨時等待傳喚,”說完他又上下打量一眼記柳溼透的粗布麻衣,貼心說道:“既是為朝廷公正而留,這段日子來往花費從衙門出。”

見目的已經達到,記柳喜不自禁,她彎腰伏地,不敢露出馬腳,狀似感恩的叩首道:“多謝縣衙老爺,民女定當盡力協助,希望真相可以早日大白天下。”

文月城安排兩位衙役跟著記柳一起護送記某回了蓮花村,他自己則在這件事了了之後,立刻去了關押李玉的地方,找到盛禮。

此時的李玉已經被用了刑,嘴角滲出血跡,不多,更像是撐不住刑罰,咬破嘴唇流出的。

其實,心如死灰的李玉根本不至於動刑的,可是她承認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乾的,卻又講不清楚整個案子裡的怪異之處。

直到文月城將記柳的訊息帶到盛禮耳邊,他才撤下困住李玉的木板,隨口說道:“你在這裡死撐著有何用?你那駢頭都上門作證,說你逼著他殺人拋屍,這樣值得嗎?”

盛禮本以為這樣做,在李玉意識不清的情況下,能套出拋屍男的身份。

可是李玉的反應出乎他們意料,無論是微微皺起的眉頭,還是盛滿疑惑的雙眼,都在提醒他們一件事:李玉沒有駢頭,拋屍的另有其人。

盛禮和文月城對視一眼,他們安排人把李玉送去昭灃大牢,並讓押送的衙役告知牢頭,好生看管照顧,不能讓李玉出事。

盛禮恭敬站在文月城身邊,不等他發話,便立刻說道:“屬下這就派人去打探一下李玉的周遭情況,看能不能找出有關係的男子。”

縣衙外風雨已停,記柳小步跨出大門,若是不小心牽動傷處,還會齜牙咧嘴一下。

“這才知道痛,”等在縣衙外的張嬸看到她蒼白的模樣心疼道:“活該,看你還敢不敢隨意敲那鳴冤鼓了。”

記柳聽著張嬸的關心,嘿嘿傻笑,突然想到了什麼,她讓兩位衙役前去福來客棧,將記某接來。

看到他們走後,才出聲提醒:“張嬸,我和玉姐姐相識的事情暫時不要說出去。”

“我省的,”張嬸知道記柳這次拼命都是為了李玉,心中不免有些打鼓:“若是老錢真的是李娘子殺的......“

張嬸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記柳心知肚明,只是她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就絕不能隨隨便便回頭。

“張嬸,後面的事情我自己去做,您甭管了,”說實話,張嬸於她而言萍水相逢而已,能做到這一步已經讓她很是感動了,決計不能再給人添麻煩了:“您的女兒是夫子,不能因為這件事拖累你們,影響她的名聲。”

說話間那兩位衙役已經把記某帶來,身上還各自背了一個包裹,張嬸見人來了,不便再多說什麼,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