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次被“請”進公安局後,在安排方面的格調明顯的提高了很多——

不是上次的大會議室,而是一個小型的會議室。

郭副局長親自安排了兩個女警察拿杯子泡茶,而且不再是一次性的紙杯子,而是每人面前放一個紫砂壺杯子。

我對茶沒研究,對紫砂壺杯子自然是不懂了。但田小姐懂。她悄聲對我說:“這紫砂壺杯子招待客人喝茶,級別可是不低呀!”

我馬上懂得了她的意思,然後故作沒所謂的樣子。

郭副局長說:“這個會議室是我們有比較重要的會議才用的,可見我們局領導的重視啊!”

我看了看忙碌著的兩個女警察,對她們和郭副局長說了謝謝。

歩科長、歐陽霓虹和田小姐都跟著禮節性地說了謝謝。

這時,一個身穿警服略顯富態的警察從小會議室的門口走了進來。他的略顯富態一看就比郭副局長有官相,但我不知道他們誰的官位更高。見第一眼時,我忽然想起了生前的那個把我整死了的劉麻子。劉麻子也是略顯富態的,要不然他也當不了探長。

這樣一琢磨,我心裡有點犯怵了——令我犯怵的劉麻子簡直就是我永遠的噩夢啊!

富態的警官一進來就笑態十足地說:“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忙呀,忙得不可開交,來晚了,讓各位久等了,失禮失禮!”說著,還做了一個抱拳狀,多少有點江湖意味。

郭副局長馬上站起來。

我這才明白了,能讓副局長站起來的人,肯定是局長,起碼是比副局長的官位要高。

郭副局長接下來的態度更是進一步證實了我的揣測。

郭副局長介紹說:“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的任局長,今天從百忙中擠出寶貴的時間,是專門來幫你們的廠家解決問題的。”

我從郭副局長的話裡聽出了他的邏輯重音——一個是“百忙中”,一個是“擠出時間”,再就是“專門幫你們”和“解決問題”。

我感覺到,矛盾從今天開始是升格了,公安局副局長和局長都出面了,不管事情會朝著那個方向發展,但都是升格了,不再像此前那麼簡單了!

我起身表示禮節,說:“給局長添麻煩了!”

生前,劉麻子每次欺負了我,我都是不僅不敢有不滿的情緒,而且都得滿懷愧疚地說,“給探長添麻煩了!”

歩科長、歐陽霓虹和田小姐也不失禮節地站起身。

任局長說:“不必拘禮,是我們對不起你們大家呀!所以,我今天才特意來,看看能不能幫到你們。郭副局長,這幾位的情況你都搞清楚了嗎?”

郭副局長說:“局長,基本都搞清楚了。”

任局長說:“那就說說大概情況吧。”

“是這樣的,局長。”郭副局長很殷勤地說:“這幾位代表說,他們是來自廣東的一家服裝企業,而且是廣東省著名的一家企業,跟我們本地的一家公司有業務往來,他們發貨了,我看了合同,這一點沒有問題,但這邊的公司收了貨,但沒付款。他們就派出業務代表前來催款了……”

我從郭副局長的話裡聽出了意味。

郭副局長所有的話都是在強調“他們說的”,沒有一句是肯定的語氣。也就是說,他想給局長傳達的資訊是:都是他們說的,真假不確定!

任局長可能是理解了郭副局長的話,順勢而為,對我說:“你們的手續都帶來了嗎?”

我說:“帶來了,讓我們的歩科長給局長彙報一下吧。”

任局長搓了搓兩手,說:“大概情況我都已經瞭解了。”轉對郭副局長說,“多餘的就不要再重複了,我昨天不是給你交代過了嗎?該怎麼做,你應該是清楚的呀。做好了嗎?”

郭副局長說:“一切按照局長的吩咐,都做好了。”

任局長說:“那好,先聽聽廣東方面的意見吧。”

歩科長說:“我們沒有別的要求,就是想要追回貨款。”

任局長看了歩科長一眼,說:“想要回你們的貨款是你們的要求,這沒錯。但能不能達到這個目的,可就難說了,你們充分考慮到這個問題的難度了嗎?”

“這個……”歩科長側目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歩科長的搶先說話是很不明智的,他已經把自己陷進去了。這是在向我求救。

我知道,我必須把歩科長從這裡拉出來!

我對任局長笑了笑說:“局長,作為一個企業,幾百萬的貨款被騙掉了,第一個想法就是想要回來,這是很正常的。當然,我們也充分考慮到難度,尤其是在一個容易滋生騙子的土壤裡,難度是可想而知的。如果要不到貨款,那我們還會有別的訴求,至少,我們希望看到這片土壤的改良,而絕不會任其繼續滋生騙子。”

任局長看著我,似乎感覺到了壓力,說:“說得好!我今天能夠親自來幫你們解決問題,就是不願意看見這片土壤再滋生騙子。我們是人民的公安,絕不是騙子的保護傘。我們必須為人民辦事,這才是我們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