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雁回並沒有那麼容易被驚醒。

一覺睡到大天亮,睜眼便看到一雙黑沉沉的眼睛。她愣了一愣,隨即綻開笑容:“你沒走呀?什麼時辰了?”

梁鉉沒有答她的問話,只冷著臉說了一聲“放手”。

蕭雁回這才驚覺他的衣襟一直被她抓在手裡,早已皺得不成樣子。她略顯尷尬地嘿嘿笑了一聲,鬆開手,順勢在他胸前揉了揉,又把自己貼了過去——

然後就被梁鉉一把推開了。

他面無表情地起身,冷聲:“朕是看在過節的份上才不與你計較,你休要得寸進尺!”

“啊,”蕭雁回跟著坐起來,一臉茫然:“我哪裡得寸進尺了,又不是我求著你在這張床上睡的……你若真覺得我討人嫌,昨晚大可以把這隻手砍下來嘛,正好還可以吃!”

梁鉉腳下頓了一頓,卻沒有回頭。

蕭雁回抱著枕頭笑了:“梁三,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彆扭呀?不就是睡在我床上了嘛,用得著羞成這樣?人你都睡過了,還怕睡床……”

話還未說完,梁鉉已經飛快地走了出去。蕭雁回倒先愣了一下,之後順勢就趴在床沿上,大笑起來。

過得片刻,紅纓從外面進來了,皺著眉頭:“還笑呢?寧王一大早就派人來給你送禮,正好被那位撞上了,你看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蕭雁迴心情很好,“有人送禮就收呀!他自己不送我,還不許別人送?”

“你小心玩脫了!”紅纓跺腳,“一個黑麵閻羅,一個笑面虎,都不是好惹的!你指望他們能為你打起來嗎?人家可是親兄弟,小心他們一起把你給砸扁了!”

蕭雁回想了一想,又笑了:“也是哈,我為什麼要冒這個險……都怪那位李小姐玩得太隱蔽,若早知道有她殊途同歸,我何必去費這個勁!”

“現在怎麼辦?”紅纓擰著眉頭問。

蕭雁回翻身又躺下,笑道:“既然老妖婆跟咱們想到一塊兒去了,那就讓他們母子三人自己鬥去,橫豎咱們不吃虧!——不過,聽說老妖婆一意支援她侄女做皇后?哪怕明知她懷過寧王的孩子?”

這個,紅纓可不知道。

蕭雁回頓感寂寞,長嘆了一口氣又道:“老妖婆是他親孃都如此不厚道,咱們也不必太仁慈了。回頭你給咱家小崽子傳個信去,讓他務必選出幾個知書達禮的名門閨秀來,趕在九月中旬之前送進長安城!”

“你瘋了?!”紅纓大驚,“你想讓那幾個不成器的半大家族來跟李家爭?那還不如你恢復身份自己上呢!好歹你還是大半個天下都敬重的河東道大小姐……”

說到這裡她自己又停下了,抿一抿唇角,低下了頭。

誰不知道當皇后好辦事呢。若是那條路走得通,大小姐何至於落如今這一步,少爺又怎會——

“不是咱們河東道爭,”蕭雁回道,“是咱們河東道把這潭水攪得更渾一點,後面自然有更合適的人來爭。”

比如,壽康宮裡那位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吃齋唸佛很久了,可好歹當年也是垂過簾的人,這一局她老人家若不下場,那可不算完!

“大小姐,”文叔敲了敲門,站在外面稟道,“果然如您所料,燈市上出了不少事。孫祭酒家和盧侍郎家都丟了女兒,孫家的後來說是找回來了,但是馬車忙忙地進了府,緊接著大門就關了,恐怕也不能說是平安無恙。”

後位之爭本來就是血雨腥風,這都是預料之中的事。

蕭雁回嗯了一聲,又問:“沒有別的了?”

“有。”文叔嚥了口唾沫道,“兵部有個不起眼的員外郎昨夜被滅了門。今早他家那條街上貼出了告示,說他是在北邊做馬賊起家的,手裡至少上百條人命。”

這是意料之外的事。蕭雁回坐起身,皺了皺眉:“官府的告示?”

文叔搖頭:“告示上有血,更像是兇手貼的……大小姐,那個員外郎是三年前考武舉入的仕途,此前京中一直傳說他是咱們河東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