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梵音坐在三樓臺階上,仰頭看了樓上一眼,兩手托起腮幫子看著樓下,興致缺缺。

臺上的歌姬身姿曼妙,臺下的文人雅士有的作畫、有的吟詩。

以往她最愛湊熱鬧,可水清塵不在,她連參與的興致都沒了。

蒼烈找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一幕,心裡著實驚了一瞬,問道:

“水公子又走了?”

紀梵音歪了歪腦袋,半眯著眼說道:

“怎麼這麼問?”

蒼烈目光落到她的臉上,道:

“只有水公子可以讓小主人安靜下來。”

紀梵音輕挑了一下細眉,像是接受了這個回答。

片刻後,她往背後的臺階一靠,仰頭望著樓上:

“蒼烈啊。”

蒼烈跟了她這麼多年,一看她這表情就知道她在為某件事感到困擾,再加上他知道她不喜歡仰視他人,於是,單膝跪在她腳邊,沉聲道:

“在。”

紀梵音極不適應沒有強大內力傍身的日子,這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這感覺就好比她把腦袋砍了下來放在桌上,隨時誰地都會有人衝上來爭搶,而她沒有護住自己腦袋的本事。

危如累卵,不堪一擊。

紀梵音慢悠悠的說:

“塵塵在上頭會客。他不讓我進去,也不讓我往屋裡看,他藏著那個人不願意讓我知道那是誰。他不知道我比他更熟悉那人的氣味。他瞞不住我。”

一聽事關水清塵,蒼烈沉默片刻,才說:

“但,小主人還是選擇了退讓一步,不是嗎?”

不然,她此刻不會坐在這裡。

“是啊,退讓了。何止是退讓了一步。要是從前我早衝進去朝那人的身上砍上千刀萬刀。奈何啊……塵塵心頭的那把火我還沒完全撲滅,這時候給他找不痛快,我沒有完全的把握還能安撫住他。”紀梵音頗為感慨的長嘆一聲:“怪我,怪我太喜歡他了,喜歡到退讓一百步、一千步,還覺得這退讓的過程挺新奇,我有點樂在其中了。”

蒼烈漆黑的瞳孔猛地一震,心中的愕然難以遮掩。

紀梵音沒看到他的表情,舔了舔嘴唇,繼續說下去:

“再者,塵塵有了護住那人的意思,就一定會猜想到,有人不願意讓那人活著走出棲霞城,塵塵會怎麼做呢?他會派人一路護送,直至那人安全的離開。”

蒼烈眸色深沉,徐徐道:

“小主人不想讓那人活著離開,又不願意讓水公子知道,這事兒簡單,我能做到。”

紀梵音瞥了他一眼,冷字輕吐:

“不,他要死,也得死在我的手裡。”

蒼烈麥膚色的臉頰上掠過一絲意外的神情:

“小主人打算自己動手?只是,如此一來,被水公子知道的機率會增加不少。”

紀梵音垂下美眸,盯著攤開的手掌慢慢握緊:

“今天,我殺不了他。派人過去,我又不甘心。而且,護送他離開的人是塵塵的,刀劍無眼,萬一傷了或是死了,塵塵心裡多少會有點不痛快,他不痛快,我也難痛快。怎麼算都有點得不償失。”

紀梵音小手一握,垂著胸口,哀聲道:

“嗚嗚嗚……不甘心,不甘心吶!我心絞痛的老毛病都要犯了呢!”

蒼烈嘴角劇烈抽動幾下。

他很想說:小主人,你並無心絞痛的老毛病啊,別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