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5章 努力活著的苗小二

府衙外。

柳頌目送居嘉鳴與司空清乘坐的馬車緩緩駛遠，轉頭看向白微，張了張嘴，又欲言又止。她深知在此時即便說一車的安慰話，也並不能消減白微一絲一毫的悲痛。

“將軍讓我轉告你，將軍府的大門隨時為你開著。”

“多謝……”

柳頌輕輕的拍了拍白微的手臂，嘆息：“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

柳頌離開後，白微慢慢的轉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良吉見狀快速穿過長街，卻只遠遠的尾隨在白微的後面，默默紅了眼眶。

大片大片雪花，忽然從空中落下，刺骨的寒風像刀一樣刮在白微蒼白的臉上。

她身體晃了晃，眯著眼睛仰頭，望著白得過於刺眼的天空。

她停下腳步，站在集市的一角，她聽不清楚那些商販在吆喝什麼，只覺得耳邊一陣陣嗡嗡作響，腦海裡一遍又一遍浮現苗小二生前的畫面。

第一次見到苗小二時，苗小二身上穿著剛從垃圾堆裡扒出的棉衫，並不合身的衣裳顯得苗小二更加瘦骨嶙峋。

白微最先發現的傻站在白家門口流口水的小乞丐，她只潦草看了一眼，就招呼家人出來，在院中用膳。

第二天，小乞丐又來了。

白醫勳發現了，端起他那碗沒幾粒大米的米粥，又偷拿了半塊硬餅，躲在白家門外，看著小乞丐狼吞虎嚥舔了精光。

第三天，第四天……

直到第五天，白微又一次聽到白醫勳飢腸轆轆的聲音，她先一步開啟了家門，揪住要逃的小乞丐衣領，把人拽進家門。

所以，從一開始，白微心疼的就只有她弟弟白醫勳。

但，這並不妨礙小乞丐在心裡萌生出感恩的念頭。

後來，白微離開將軍府，投靠了攝政王府。

將軍府的人恨她“背主求榮”，在某天夜裡把她圍堵在巷子裡，小乞丐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即使被人打的頭破血流，還是死死的把白微護住。後來，是巡夜的官差經過，她們才得救。

自那之後，白微給小乞丐起了“苗小二”這名字。

苗小二，苗小二……

這名字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寓意，和店小二隻有一字之差，一樣都是卑賤、伺候人的命。

可苗小二特興奮，被打得青腫的臉堆滿了笑容，說：

“跟我住在城外廟裡的老乞丐在上個月死了，老乞丐生前啥都沒有，就只留下一張破草蓆子，我用草蓆子把人裹了埋在廟外的小山坡上。我當時就想，我得有個名字，像樣的名字，能刻在墓碑上和別人區分開的名字。你想啊，陰曹地府的乞丐肯定比活著的多，萬一哪天我死了，墓碑上寫的‘小乞丐之墓’，萬一哪天你們想我了，要給我燒紙錢，地府裡死掉的小乞丐又那麼多，誰知道燒來的紙錢是誰的？這下好了，我有名字了~我叫苗小二，不叫小乞丐。”

那時聽著，只覺得這孩子蠢得要命，如今被忽視的畫面像利刃般一下一下砍在白微的心頭。

那個像甩不掉的尾巴一樣，總跟在她後面的小乞丐，終於長大了……

卻被她弄丟了。

她甚至都沒來得及滿足苗小二唯一提出的要求——一碗長壽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