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頌嘴角抖了抖,側轉身子,抱手,道謝:

“多謝紀姑娘的誇讚。”

正在這時,劍刃撞擊地面發出的“當——”的聲音,特別響亮,引起眾人的注意。

比試臺上,身材過於偏瘦的鐘離夢穿著並不合身的黑色勁裝,她手裡拖拽的巨劍,劍身漆黑如墨,劍刃缺了數道口子,鏽跡斑斑,像個飽受歲月摧殘的老人。

巨劍變殘劍,大約只需對手再砍下一刀,足矣!

眾人這麼想,鍾離夢的對手潘飛也這麼覺得,她一邊喊出“非常抱歉”,一邊握緊刀柄,提刀衝了上去。

“當——”撞擊聲,沉悶且響。

鍾離夢橫劍擋在肩上,她手背的青筋凸起,身體和她的巨劍一樣不停的顫抖,在做最後的抵抗,亦是最後的掙扎。

顧雪和在座的大多數人一樣,哂笑著搖頭:

“呦呵!咱們雁雪國哪方寶地養出來的嬌嬌兒?”

柳頌腦海中快速回憶了一下參選名冊,解釋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是丹河郡鍾家的嫡長女。”

“嫡長女?!”顧雪眼睛猛地瞪的滾圓:“就這弱雞的模樣,居然還是個嫡長女?!呵!稀奇,真稀奇。鍾家門楣還尚在吧?”

柳頌沒說什麼,只唇角微微揚起,她的看法和顧雪一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嫡長女,即便文能提筆,若無馬上定乾坤的武學之能,即便有家世傍身,依然會遭人恥笑。

臺上,鍾離夢一面承受著巨劍本身的沉重手感,再加上對手壓下的蠻力,她膝蓋哆嗦著緩緩跪地,已無起身之力。

潘飛好心勸說:

“我不想傷人,你,可否主動認輸?”

鍾離夢漲紅的臉,因用力而變得更加扭曲,她咬緊牙齦,心一橫,身體下落一瞬後,趁對手驚愕的功夫,立馬用肩膀做支架頂住自己劍刃,“當”的一聲,劍刃撞上對手鋒利的刀刃,向上起身。

鍾離夢肩上雖戴有貼護甲,可巨劍之力,加上對手反應過來後加注的兩分內力,再度將鍾離夢壓回跪地的姿勢。

眾人看得一陣唏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若非潘飛心慈手軟,在最後一刻收了功力,鍾離夢的半個胳膊只怕會和掉在地上的半截護甲一樣被刀氣削下。

顧雪驚呆了:

“這個人……腦子有病吧?還是她是專程過來找死的?”

青宇玄那邊也陷入一陣微妙的沉默。

每個人都覺得鍾離夢自不量力,行徑可笑,竟意圖用血肉之軀博取片刻的殘喘時間。

所有人都注視著鍾離夢,等著她慘敗收場。

唯有水清塵佇立在雪中,目光自始至終都凝視在別處。

而別處的某個人……

紀梵音細眉輕挑,一副被勾起了興致的模樣。

她盯著鍾離夢的肩膀,眼睛亮如繁星。她看著潘飛手中的刀刃壓在劍刃之上,在刺穿鍾離夢肩上的貼護甲之後,刺入鍾離夢的血肉,下一瞬,鮮血淋漓……卻依然咬緊牙齦,不服輸又無力還擊。

這樣的弱者,在最好的關頭,是寧死不屈,舍掉一條胳膊,還是開口求饒,主動認輸?

明知是一場毫無懸殊,必將失敗的局面,鍾離夢在堅持什麼?又拿什麼在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