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與二孃有個共同之處,都是突遭橫禍,失去了所有親人。

但相較於二孃,武大郎還算幸運。

他的仇人實在上不得檯面,報仇之事也進展得極順遂。

但饒是如此,武大郎還是走上了投河自盡的道路。

看到武大郎哭得如此淒厲,李佑心裡百感交集。

“喂,哭夠了沒有……”

滄陽始終是急性子,見武大郎稍緩和了些,便湊了上去:“好端端地,為何要投河尋死?”

她的口氣,相較之前要溫和許多,李佑也沒再阻攔。

武大郎抹著眼淚,抽泣道:“那日被你們救起前,我本就已踏上了尋死的路。被救活後,你們給了我報仇的希望。所以我……所以我支撐著活了下來。現在……現在大仇已報……我……”

他說著,又埋下頭去哭了起來。

“大仇已報,還……尋死做什麼?好好活著不好麼?”滄陽有些急躁,但她還是壓抑著性子儘量溫聲問話。

李佑已上前解釋道:“報仇是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如今仇是報了,這信念也沒了。”

滄陽嘟了嘟嘴:“這是個什麼道理?照這麼說,咱們替他報了仇,反倒是害了他咯?”

滄陽自然無法理解,生命的意義在於目標和希望。

李佑不好與她解釋,只嘆著氣走到武大郎身邊,拍了拍他。

武大郎這時已漸漸止了哭泣,抬了頭,紅著眼望了李佑。

李佑安撫道:“仇是報了,可你的人生還有許多意義。這世上還有那麼多美好在等著你,你將來總要成婚,要替你武家傳宗接代。你還有……”

“沒有了……”武大郎卻搖頭打斷了李佑,“沒有了親人,活得再好又有何意義?”

他嘆了口氣:“方才經過武家港,我一看見那處河口,就想起爹爹,想起弟弟……”

原來是觸景生情,李佑心中瞭然。

想了想,李佑道:“這世上不止你父親弟弟兩個人,這天下也絕非武家港那麼大。你有沒有想過,將過去的悲傷過往全都拋棄,換個地方重新生存?”

“換個地方?”武大郎眨了眨眼睛,茫然發呆。

李佑笑道:“我齊王府莊子裡,收容了無數無家可歸的流民,那其中有不少和你一般,形單影隻的孤苦之人。他們在莊中勞作生活,現在也過得很好。你若願意,便跟我回王府,等養好傷病之後,去我那莊子裡幫忙。”

“幫忙?”武大郎有些猶豫,“可我不會務農,只會打漁……”

“那有何妨?”李佑笑了,“我那莊中還有雞鴨牲畜,也有魚塘,你若不會種地,大不了去養魚好了。若再不行,去碼頭上充當民夫也是可以的。”

“養魚……”武大郎沉吟片刻,終是點了頭,“那……那我就跟殿下回去,我的命是殿下救的,往後就替殿下效命,報答殿下恩情。”

見他點頭答應,李佑終是鬆了口氣。

這武大郎不過是缺少了人生目標,所以才會尋死覓活,但現在重新找到活著的意義,想是再不會做那傻事了。

“這才對嘛!”滄陽已笑著迎上來,“這話還像句人話,好端端一個年輕人,非得跟個小老頭兒般尋死覓活……”

……

李佑從船艙中出來時,心情並不十分好。

他走到船頭,吹著風消解惆悵,心裡已是百感交集。

他能理解武大郎的尋死理由,並且能感同身受,體會武大郎的痛楚。

自然而然地,他聯想到了二孃身上。

李佑不禁擔憂,若當真有一天二孃報了仇,她會不會也像這武大郎一樣,去尋死覓活呢?

二孃是個女子,心思較武大郎更為細膩。李佑很難保證,她不會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