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碼頭上風急浪大,河水拍擊著船艙,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船艙內,燭臺被夜風吹動,昏黃的火光搖曳,正映照在二孃那張略帶急切的臉上。

「你說縱火殺人的另有其人,那麼真兇是誰?」

二孃焦切地望著李佑,質問道。

李佑沒有答話,只笑著道:「這麼說來,你已經相信我的話了?」

二孃的身子微微動了動,似乎是要站起身來答話,但她很快剋制了住,低頭沉吟起來。

思慮片刻,她才咬牙道:「我……我也不知道……」

她輕輕嘆著氣,臉上露出了迷惘:「老實說,這些天我住在你王府裡,愈發瞭解認識你,時而會生出猜想質疑。」

李佑好奇:「什麼質疑?」

二孃望著李佑,輕咬下唇道:「在沒見過你之前,我認定你便是害我兄長的兇手,也打定了主意,拼了我這條命,也要殺你為兄長報仇。」

「可是……可是接近你之後,我卻發覺,你這人溫和隨性,與尋常紈絝子弟全不相同。」

「有時候我也在懷疑,懷疑自己的判斷出了差錯,懷疑你壓根不是我要找的那個兇手……」

二孃的神情十分真切,看起來不像是為了活命而故意討好。

李佑笑了:「那你還三番兩次要刺殺我?」

算上之前逃過的那一劫,這已是第二次刺殺了。

「我……」二孃囁嚅著,眼眶已經紅了,「我已深入王府,再無後退的可能了。現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殺了你,完成報仇心願。」

李佑順勢接過話:「哪怕我不是兇手,你也要堅持殺死我?」

二孃咬了咬牙,垂喪道:「你的嫌疑最大,又與我兄長有舊怨……我雖有所猶豫,但確是退無可退。」

明明不確定真兇,卻仍要堅持報仇。她這般行為,未免有草菅人命的意味。

可李佑卻也不忍怪罪她。

她畢竟是個弱女子,全沒有能耐手段,既已深入王府,除了堅持刺殺外,似乎也沒有其他指望了。

她既不敢亮明身份,當面質問李佑這「懷疑物件」,又沒有能耐逃出王府,找尋那也許壓根不存在的真兇。

在那種情況下,堅持刺殺最大的嫌犯李佑,是她唯一的選擇。

李佑嘆了口氣:「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李佑絕沒有縱火燒屋,更沒有殺你的兄長。」

他直視二孃,用了此生最真誠明徹的目光,盡力說服她。

可是二孃卻垂下了頭,連看都沒看李佑一眼。

她苦笑兩聲:「這些都沒有意義了……我既殺不了你,便註定報不了仇了。現如今,我只有一個請求,請你將我的屍骨送回長安……」

刺殺皇子,這顯然是萬死之罪。

二孃此刻萬念俱灰,唯一期盼的便是能死得乾脆利落些,不要再受苦楚折磨。

可這話說完,李佑卻沒再作聲。

房內一片寂靜,只偶爾聽到大浪拍擊船身的「嘩啦」聲。

靜靜等了許久,二孃才緩緩抬起頭來,迷茫地望了望李佑。

李佑正幽幽笑著:「你以為我會殺了你?」

二孃愣了愣:「不會嗎?」

李佑搖頭:「當然不會!」

他笑著道:「我若真是那縱火殺人的兇手,倒是要斬草除根,將你殺了。」

「但我並非真兇,也絕沒有理由殺你這麼個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