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逾白身形筆直,那一瞬李可恍惚了下,彷彿看到少年時期的程逾白。那個時候,他像棵白楊乾淨筆直,還是愛笑的。

後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兩人總是針尖對麥芒,這孩子就很少再對他笑了。

而今,他又是那種尖銳的冷漠到骨子裡的一種諷意,拿開他手上的碎片,朝垃圾桶丟去,繼而走向許正南,問:“許董偷錄了什麼東西,不打算交出來嗎?”

許正南也是真怕死,嚇得渾身冒冷汗,被程逾白堵在角落,還不忘朝張碩洋使眼色。見張碩洋沒有阻止,他假咳一聲以作掩飾,從隨身的公文包裡拿出隨身碟遞給程逾白。

小七在路上已經交代了,許正南騙李可喝酒,趁醉套話,錄了音訊。音訊里程逾白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不孝子”,師父重病,他不管不問,還屢次對師父口出狂言,加以譏諷,激化師父的疾病。

這個音訊一旦流出去,對程逾白而言將是毀滅性的打擊。大師瓷圈子,絕對無法容忍德行有缺的年輕人。

小七說當時他太慌了,沒想太多,事後再想,音訊應該是剪輯過的,並非李可真心。

程逾白只笑他傻。

比起改革,身敗名裂算什麼?

小七支吾著問他:“可是沒有你,那還是百採改革嗎?”

程逾白心中一暖,也就釋然了。可到了這裡,看到李可,頭髮半白的老頭兒,摔碎了茶杯嚇唬人,用的招數何其低階,何其無力,他又無法釋然了。

他拿著隨身碟看了看,轉頭問張碩洋:“還有其他備份嗎?”

張碩洋說:“這個你要問許董。”

程逾白冷笑一聲:“有也沒關係,合成的東西能糊弄得了誰?許董,你做傳媒的,現在群眾很好欺騙嗎?”

“那可不是,現在網友哪有什麼分辨力,新聞稿說什麼信什麼!唉不對,一白,你可別再逗我了,我心臟病快犯了。”

“是嗎?我就說許董上了年紀,得收收脾氣。你平常吆五喝六的,那是人不跟你計較,真犯到太歲頭上,小心老命不保。”

許正南臉色慘白,沒有應聲,走到桌邊喝水,長嘆了口氣。

看這事鬧的,何至於此?許正南心有慼慼焉,對程逾白說:“一白,你也消消氣,這還不是給你逼的,你要早點同意,我們也不會出此下策。”

程逾白說:“我要是早點同意,今天你們想要的就不單是名人堂了。”

“你看你……”

程逾白沒給許正南插科打諢的機會,徑自道:“明天一早,我會修改名人堂的性質,獎懲機制不變,但不會再有淘汰,獎金也會作為獎學金的性質,用以扶持和幫助有需要的學生。如果各位投資人不同意,那我會考慮暫時終止教學試驗。”

“你……”

許正南最不想看到兩敗俱傷的局面,試著安撫程逾白。張碩洋說:“關了學校,你的改革可就沒戲了。”

“以現在的局面推行下去,那勢必不是正確的改革。反倒是你,資圈神話的人設要塌吧?”

程逾白上前一步,附在張碩洋耳邊說,“我勸你還是儘快回香港,家裡出了內鬼,丟臉丟到國際展覽上,要是被人查到,香港媒體會怎麼報導?怎麼著都得貼個張家家門不幸的標籤吧?到那時老爺子還會把古董生意交給你嗎?我看不見得,畢竟張家又不是隻有你一個公子。”

“你……”

張碩洋雖不知到底什麼事,但看程逾白態度不像作假,一時遲疑。

“你若不信,現在打電話問問去年老爺子壽誕流出去的那隻壽桃蓋碗的下落,就知道我有沒有在誆你了。”

張碩洋思量片刻,哼笑:“你認為那點小事能絆住我?”

程逾白說:“不如走著看?”

“一白,你還是大意。”張碩洋笑道,“你不在的這兩天,以為我乾坐著等天上掉餡餅嗎?指望許正南那個蠢貨,他能幹成什麼事?我呢,習慣了未雨綢繆,你和徐清過去的糾葛,還有你那些朋友,多多少少給我查到一點,你說我要不要放訊息給記者,讓他們仔細給你扒一扒?”

程逾白身體一僵,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倒是說口渴了,不如先給我倒杯茶?”

張碩洋一邊說一邊在主座落下,翹著腿,興致勃勃地問許正南,“今天這茶如何?上回來女經理跟你生氣了吧?拿的茶不太新鮮。”

許正南聲線微顫:“今天的還算新鮮。”

“那待會結賬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