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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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小賀相信,這是一個由景德鎮陶瓷人所共同輸出的愛與和平的奇蹟。在以知名傳媒人汪毅為代表,多家媒體雜誌連續多日的新聞攻勢下,輿論發酵至白熱化。顧言在實名舉報中提到自己是一個年近四旬平庸還不努力的設計師,在整個青春歲月裡依靠旁門左道奔向她以為更加快捷的錦繡前程,直到最後一無所有。
她說,這是她的報應。
這段舉報是音訊,不是影片。長達五分鐘的對話中,她的聲音始終透著股冷意。
“五年前,我曾經是陶瓷圈殺豬盤裡的受害人,為此我失去了很愛我的丈夫。這些年來,每每午夜夢迴我都感覺非常難堪,非常煎熬,說不清的負罪感深深地席捲了我。我不停地想,究竟是什麼將我帶入了深淵?應該是貪婪吧?如果不是貪婪,我又怎會陷入殺豬盤的名利浮華?怎會在失去丈夫後,再次掉入同樣的陷阱。”
“年紀小的時候看不清很多東西,以為普世價值就一定正確,人就是要成功,不成功就會被看不起,於是拼了命往前衝。別人都可以,我為什麼不行?別人有的,我為什麼不能有?可是我忽略了一點,當我作為一個普通家庭的普通孩子,來到這個吃人的社會,我首先沒能理解,一個普通人很可能一輩子到頭仍舊是普通人,只有當努力大過於慾望時,我才會一點點變得不再普通,不再平庸,可顯然我並沒有理解這一點。我第一眼看到的,永遠是花花世界的慾望。”
“我也不是一個好的設計師,坦白講,陶瓷是什麼我不太理解,我只是機械化地做一些設計,把產品包裝得儘可能好看一點,華麗一點,然後讓那些同樣不理解的傻瓜買單。我記得曾經有個前輩說,他希望我們身處任何一個行業,都可以有愛地看待自己的事業。他不會將其視作為打工,他認為,即便是沒有太多成就感的機械行為,也可以從一個健康的、有愛的、開心的態度中得到溫度,他說情緒是可以傳遞和感染的,是可以帶來力量的。他希望說,人生的每個階段,最終都會迴歸自身的安足。我不能理解,雖然我把這段話一直記在心裡。”
她提到朱榮,“我們一直保持著不被道德允許的關係。我知道他有妻子,他也說不會離婚,他的妻子是個病秧子,等她死了,白玉蘭公館會名正言順成為他的資產。多年以來,他利用純元瓷協會長的身份,向上賄賂,向下輸送利益,以權謀私,進行非法活動,騙了許多人的血汗錢。”
這裡頭有像她一樣的普通人,為了成就普通人的成功,承受著不可預知的傷害。
“我一直懷疑他和當年的殺豬盤有關係,但我不敢問,也不敢追查。我怕最終崩潰的只有我自己。”
她詳細地說了每一宗每一樁,最後她說,“我知道我做錯很多,已經沒法回頭,也沒有勇氣站出來指正他,很多時候想著就這麼腐爛下去有什麼關係?反正我生來也不是為了當一個正義的人,也沒有人傳遞過我什麼有愛的、溫暖的情緒。我很平庸,平庸到無法擺脫世俗的慾望和引誘,我無數次決定,不要成為偉大的人。好像只要這麼想,我就能活下去。只是,當我意外發現肚子裡有了一個新生命後,我改變了這個想法。如果讓他在這樣一個前提下出生,那我永遠也無法成為一個好母親,對嗎?”
顧言沒有證據,可她的勇敢,讓許多上當受騙的人都站了出來。
網友們群情激奮。
“太骯髒了,那些蛆就應該下地獄。”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她很可憐,聽得很難受。”
“她說,我無數次決定,不要成為偉大的人。我真的太有感觸了,小時候我也期望成為偉大的人,為這個社會做一些貢獻,可最後卻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景德鎮的大小瓷協幾百個,也不知道哪些正規,哪些不正規,奇怪的是你不管進到哪個瓷協,他們都用鼻孔看人。這種環境到底能不能有點改變?就不能徵集民意,成立群眾組織展開監督嗎?”
“我覺得管制只是輔佐手段,還是得從根源處解決問題,提高認知,多做文化宣傳,讓更多陶瓷人走到一起。”
“我算看明白了,景德鎮陶瓷現在就是一盤散沙,都是幫廢物。”
“不能這麼想,也許教學試驗是好的開端。”
“萬一是另一場噩夢的開始?”
“還能比現在更差嗎?”
……
程逾白在返回市區的路上收到王昴回信。她說,“一白,我知道相信他會改過自新是自欺欺人,可我不救他一次,到底良心有愧。你可以忘記上一次我們的對話嗎?王姨雖然要死了,但心裡還有一點點火,白玉蘭公館你拿去吧,謝謝你一白。”
發這條資訊時,朱榮就在門外。王昴沒有見他,再也沒有見過他。朱榮這才發現,如果王昴想做什麼,他是無法掌控她的。
他忽而感到一陣悲涼。這種悲涼在他去求高雯的時候,愈發明顯。高雯沒有迴避他,只是用一種陌生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我以為你至少單身。”
朱榮想解釋什麼,高雯打斷了他:“已經不重要了。我承認曾經對你有過一點幻想,可能吞金獸的名聲實在太臭了吧?作為他的對手,我以為你是個正直的人。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愛看武俠片,最愛楚留香盜亦有道,做什麼都光明磊落,可我現在發現,我看男人的眼光挺爛的。”
“高雯,你能不能……別這麼天真。”
這種時候還在跟他講什麼原則,不覺得荒謬嗎?“這世上哪有什麼正義的人?你們都瘋了嗎?”
高雯卻覺得他很殘忍,風花雪月的時候要女人天真純潔,火燒眉毛了又要女人世故堅強。男人怎麼可以這麼輕易擊垮一個女人的天真?
她想到顧言那一句,就這麼腐爛下去有什麼關係?反正我生來也不是為了當一個正義的人。恰恰是這樣的男人,未曾真正給過她什麼真心。
“你覺得我也瘋了?”